一陣極其嘈雜的聲音疾速向他帳篷靠近,有雜沓的腳步,有興奮的寒暄,有驚奇的詢問。

文錦有點惱怒,也很奇怪,知道自己體虛,他大帳三丈之內很少有人打擾,今日這是怎麼啦?便起身要出外檢視。

突然,帳篷簾子一掀,透進一束極亮的光,一個人影閃了進來,至他面前單膝下拜,稟道:“末將段義,奉命阻擊宴軍至日落,任務完成,特回稟將軍!”

強光耀眼,文錦有點目眩,聽他自稱段義,更有點神迷,彷彿又墜入昏迷的世界,以為又是一次幻覺而已,竟毫無反應。

直到擁進更多的人,圍著段義問長問短,他倏然反應過來,面前之人,真是段義!

文錦蒼白的臉上立即充滿血色,便喝退眾人,直身而立,雙手背後,大聲命道:“任務結束,段義歸隊!“

而後雙後將段義扶起,顫聲說道:“段將軍請起,你們任務完成極其出色!”

段義這才起身,與眾人一起看著文錦,文錦便問:“如此熱鬧的時刻,如何不見伍國定?”

元彪笑道:“他知道段將軍回營,跑去軍需處領酒去了。”

文錦大笑不已,吩咐道:“元彪,你去找宇文司徒,就說我說的,請他給我們最好的酒,最好的菜,今晚我有喜事。”

元彪笑著去了,文錦又吩咐司馬兀:“你去找如之,就說:喝酒,就醉他個痛快淋漓,朋友,就交他個生死不棄,讓他帶上申正、申義,來我帳中飲酒。”

然後,又吩咐帳中之人:“都不要走,今日就在我帳中,大醉一場,為段將軍洗塵。”

片刻之後,一切安排就緒,眾人都已到齊,元彪帶人捲起帷幔,申正、申義在帳中攏起一堆篝火。

文錦便讓眾人席地而坐,元彪給眾人葫蘆裝滿了酒,伍國定便為眾人分發食物。

文錦坐了段義旁邊,笑著罵伍國定:“真是粗鄙之人,全是肉食,何不搞點蔬菜瓜果?”

“將軍說得輕巧,這冰天雪地,菜蔬全部凍壞,肉食卻能保持良久,你非要吃蔬菜,可不是為難我這原州刺史。” 楊烈一邊說笑,一邊走進了帳篷。

文錦喜不自禁,忙讓一起坐下,眾人便舉壺示意,大口飲之:

第一口,為文錦與段義大難不死,重歸人世;

第二口,為所有死難兄弟,魂歸故里;

第三口,此生此世,在座之人,生死兄弟,永不相棄。

說笑之間,便酒過三巡,文錦忽然問段義:“你如何脫困?想必也是好精彩的故事,說來給兄弟們下酒。”

段義怔住,彷彿為自己壯膽,便仰頭灌下一大口烈酒,才慢慢說道:“我那日被人一槍扎透,頂著飛了五六丈才落地,後又被上官隼透胸一劍,便什麼也不知道了,臨死之前,我看了一眼太陽,已經隱入西山,便了無牽掛,放心死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有人摸我的鼻息,覺得我還未斷氣,就把我背到遠處的一間農舍,為我治傷,又慢慢調理,我傷勢雖重,好在有盔甲護心,並未傷到要害,又救治及時,不過十多天便痊癒了。

我問恩人姓名,為何救我這敵國之人,他只是淡淡微笑,說是將軍的摯友,將軍部下有難,他當然要施以援手。他不願說,我也不好強問,半月之後,便辭別恩人,一路尋找將軍。

到了極荒山峪口,大軍突然失去蹤跡,我一路尋找,將軍行蹤飄忽不定,訊息時斷時續,我沒有戰馬,好不容易趕到廣固,又聽說將軍去了孔府,又一路攆到孔府,將軍卻已經回師,無奈之下,我一路扮作乞丐,想順大道回原州。

那宴國人口管控極嚴,城市鄉村都有乞丐收容之所,給予飯食,卻要登記在冊,送回原籍,我只好說籍貫原州,他們竟將我送至幷州,讓我就地入籍,我趁人不備偷跑出來,順著荒野小道,才回了原州。“

伍國定笑道:“若是讓你都追上,還算什麼千里奔襲。”

眾人大笑不已,文錦突然問:“救你之人,什麼模樣?”

段義稍加回憶,便說道:“那人武藝極強,揹我之時,如履平地,長得卻極其清秀,眼睛又清又亮,讓人一見忘俗。”

文錦心中一顫:可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