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神色暗淡,無奈說道:“錦兒若是為難,那就算了。”

文錦忽然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問道:“你們真以為燕子在裡面受苦受難,如在牢獄一般?”

眾人即刻怔住:為太子守陵,可不是如在牢獄一般!

文錦便得意地說道:“我與如之交好,早已將燕子在裡面居所,佈置如同在家一般,日常所需,隨時傳遞,就是燕子愛吃的青梅鱖魚,也隔三岔五找人送進去,如之安排之下,我每月也能進去探望,燕子在裡面心緒頗好,只是時時惦記你們,聽說自己當了小姑,她高興得直跳呢!”

眾人聽他所說,都高興得臉上放光,馮氏與柳依依更是垂淚不已,卻聽文錦又說道:“我以燕子兄長之名,時常賞賜羽翎軍士,軍士頗為照顧。”

說到此處,他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隨即輕嘆一聲,又說道:“我升將軍之後,俸祿不少,一多半都花在燕子身上了,雖然不時找叔父打打秋風,畢竟還是虧了義父和娘,文錦心中甚是不忍!”

馮氏早已忍不住,起身抱著文錦,涕泣道:“你是孃的好兒子,好女婿,娘這一輩子有你,真是上一世修來的福。”

宇文化成一向老成,也不禁潸然淚下。

“嘩啦”一聲,元庚挑簾闖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急切阻止道:”文錦公子,你今晚不能去!“

變起突然,眾人大吃一驚,房中一片死寂,文錦忽然大聲喝到:“大膽,正堂乃府中禁地,你敢偷聽!“

元庚跪在地上,痛哭不能自已:“老奴該死,公子今晚前去探望小姐,太尉已經得知,早已布好陷阱等著你!“

宇文化成寒毛倒豎,喝問道:“你敢私自向太尉傳遞訊息?“

元庚點了點頭,痛苦不堪之下,臉頰竟至扭曲,已經哽咽不能成聲:“我此前所送之情報,皆不痛不癢,太尉便威脅要害我兒子,老奴迫不得已,昨晚路過書房,聽公子說要去探望小姐,我就告訴他們了,太尉讓我配合拿你,承諾事成之後就放我兒子,給我銀錢,讓我全家遠走高飛。”

文錦大驚失色,後怕不已,忽然暴怒地問道:“你為何又示警於我?”

元庚痛哭之後,已經恢復平靜,慘然說道:“公子寬仁待下,依理治府,老奴都看在眼裡,我背叛宇文家一次,公子雖然防備,並未作踐於我,還周全我的體面,老奴實在不忍再陷害公子!至於我兒子,就讓他認命也罷!”

房中一片沉默,眾人驚駭不已,連彼此心跳,都清晰可聞,良久,宇文化成方嘆道:“錦兒,難得元庚迷途知返,今晚只好先不去了,我們好好商議一下,如何善後。”

馮氏也垂淚說道:“也只能如此,總不能把錦兒也搭了進去。”

宇文豹無話,起身將元庚扶了起來,便扭頭看著文錦。

文錦凝眸沉思片刻,忽然爽朗一笑,說道:“向死而生,絕處求命,我若不去,元庚的兒子性命不保,所以,我必須去。”

見眾人驚詫,他繼續說道:“只是要換一個去法,這樣,娘跟我一起去。”

宇文豹若有所思,突然笑了:“錦郎單獨去,是男女私會,乃滅族之罪!娘一起去,便是兒子帶著娘,去看望女兒,當然情有可原。”

文錦介面笑道:“豹兄才思敏捷,不但是情有可原,而且天理人情,不得不如此,即便鬧到御前,也未必是壞事!“

見眾人怔住,他突然臉色一沉,快速說道:“娘,你去換男裝出來,嫂子你幫娘一下。“

然後扭頭對宇文豹說:“豹兄飯罷,帶上元庚,去他兒子誤殺那人家裡,盡力賠償他們,不必心疼銀錢,若銀子不夠,儘管去安東侯府支取,務必說服他們撤訴,我明日一早,帶上乞伏如之去執金吾衙門,他是桑平上司,沒有苦主控告,便可讓桑平放了元庚的兒子,如此,太尉尚未反應,元庚之子已被我們救走。”

宇文豹疑惑地問道:“如之若跟他父親一夥,又如何會為你出頭。”

文錦自信地笑了笑:“以我與如之交情,必然不會,若果真如此,我也利用他一次,元庚之子再不救出,就沒有機會了。”

元庚聽罷,重新匍匐在地,痛哭不已,嘴裡發出嗬嗬的聲音,如狼嚎一般,嚇得馮氏和柳依依渾身起慄,卻聽他哽聲說道:“老奴才來世今生,做牛做馬報答公子!”

文錦也甚是感動,勸道:“你不必太過傷情,此後,你堂堂正正做人!”

宇文化成也甚是嗟呀,思謀良久,忽然雙手一拍,嘆道:“錦兒臨機善變,思慮淵深,間不容髮之間能做出如此精細安排,義父不得不服,此番棋局,看似兇險無比,實則看得極準,一擊之下,穩操勝券!文錦有統帥之才!”

恰好馮氏一身男裝走了進來,聽宇文化成如此說,便雙眼放光,興奮不已,急促地問道:“錦兒,娘今晚算不算行走江湖?”

文錦笑道:“極其兇險那種!”

馮氏聽完一臉得意,衝宇文化成吩咐道:“你今晚幫依依帶孩子!”

眾人便壓低聲音吃吃偷笑,文錦悄悄對宇文豹說:“讓你媳婦兒跟義父好好聊聊,增進情感。”

宇文豹會意地一笑,便帶著順兒,與元庚匆匆出了門,文錦看天色向晚,也帶著馮氏出了府門。

大門之外,獵獵秋風,落落晚霞,是一個及其美麗的秋日傍晚,文錦無心欣賞,見小興兒已牽出兩匹馬,便拉過一匹,縱身躍上馬背。

卻聽馮氏在身後愁苦地說道:“錦兒,娘不會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