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朝生喊了幾聲,直到嗓子開始沙啞,他不再叫喊,身體已經逐漸沉淪於燕款構建的魔鬼世界中。

迷迷糊糊中,他聽見燕款在他耳邊呢喃,像是夢囈,像是懇求。

“你能不能不要死啊……”

“你能不能再陪陪我啊……”

“能不能……你能不能帶我走……我們重新回到你的世界,無論當什麼,只要能每天見到你就好……”

晏朝生兩眼迷濛,淚花閃閃,身體戰慄著,肌膚出了一層薄汗,他勾住燕款的脖子,只能承受著更高的沖擊,他發出一連串的氣音,輕喘的聲音很好聽。

他取笑燕款,說:“讓你當……當太監你又不願意……”

燕款用力一挺身,晏朝生的話斷為半截,堵在嗓子裡再也說不出口。

直到兩人都筋疲力盡,燕款抱著晏朝生去浴室時,已經是第二天三點。

燕款換了條床單,重新將晏朝生放回床上,晏朝生累極了,閉著眼睛一沾床就睡著了。

燕款將燈關掉,躺在晏朝生身旁,兩人的身體仍然熱著。

晏朝生露在外面的手臂被空調吹得微涼,燕款和他十指相扣,用另一隻手託著晏朝生的手肘,放回被子,感受著晏朝生的手臂慢慢從冰涼轉為溫熱,兩人光滑的面板緊貼,燕款伸手將晏朝生摟到懷裡。

晏朝生呼吸均勻,兩人貼得有些熱,他哼嚀一聲,皺著鼻子睜開左眼,瞥見黑夜中,燕款的側臉冷銳,直直看向空白一片的牆壁。

“想抽煙?”晏朝生問。

“不,戒了。”

“怎麼沒見你說過?”

“那玩意對身體不好。”燕款嘟囔著,手在晏朝生腰間遊走,將他摟得更緊。

“怎麼,怕我跑了?”晏朝生半眯著眼笑道。

“是怕你跑了,怕得不得了。”燕款很認真,房間不是完全的黑暗,他仔細看著晏朝生在黑夜中的眼睛,吻了一下他的前額。

兩人都沉默著,直到晏朝生開口:“你以後還會遇到別人的。”

“不會有了。”燕款說。

“人生這麼長,”晏朝生笑道,笑容藏著苦澀,他沒有流淚。他很想哭,可內心的苦澀讓他的臉都皺了起來,他被折磨得哭不出,淚水淹沒了他的心髒,“你還會碰到其他一些人,也許更好,更有趣。”

晏朝生:“你知道,我一直是個不怎麼有趣的人。”

過分端莊,過分算計,過分嚴肅,不茍言笑。

“不會再有了,”燕款又說了一遍,“像你這樣的人,以後都不會再有了,一輩子見到一個驚豔的人,已經足夠幸運了,我活了二十多年,見到你那時候,真是幸運值拉滿。”

“那時候你剛進我的組,我那時候正二十幾歲,我差點就要聽我父母的話找個人相親,結婚。”

“但凡我們相遇時,我八十歲,或者你不在我的組,我完全見識不到你的魅力,或者我那時候已經有了伴侶,那我們在一起就完全不會有可能。”

“所以你到我身邊的時候剛好,我愛上你,你愛上我,你像是一份來自異空間的禮物,不對,不是禮物,你像是……”燕款想了半天,也沒想出更合適的比喻,說:“我不管,要是你走了,我就每天吃養生餐,努力活,只要我活得夠長,說不定能活到你重新回到我身邊的那一天。”

晏朝生笑了:“不會有那一天的。”他握緊了燕款的手,“說不定情況是這樣的,我在這個世界死掉了,我在陰曹地府等著你,等啊等,等到鬍子都變白了,我問閻王:‘燕款那家夥怎麼還不來啊……’,閻王說:‘那老東西堅持養生呢,你還要再等二十年!’”

兩人被子下的手交握著,笑得床邊都抖動起來,他們努力抑制著笑聲,可笑意還是讓他們的脊背都顫抖起來。

晏朝生伸出手,輕輕抱了燕款一下,燕款抱得很重,將臉埋在他的頸窩,想說什麼話,卻半天沒出聲。

淚水終於從心髒流到了眼眶,晏朝生將臉抬起,看著天花板,天花板上的佩斯利花紋像幾顆巨大的淚珠。

幾顆微涼的液體落到他光滑的背上,晏朝生沒再抑制自己的淚水,他低下頭,淚水淌到下巴,小聲說:“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