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 軍餉案九)

郭唯空被送回府中休養,太醫說他撞的那一下雖然不輕,好在被左右拉扯了幾下減緩了力道,未傷及根本,只需靜養幾日便可,只不過這段日子少不得會有頭暈目眩、疼痛惡心之感,因此不宜走動太多。

言下之意便是讓他在府中待著,查案之事連想都別想了。

劉君清自然明白,他親自拿著太醫開的藥方抓了藥,送到了郭唯空府上。

郭唯空悠悠轉醒,正由夫人陪在一旁照顧,劉君清進去後依禮喊了聲“嫂夫人”,郭夫人點了點頭,見他二人似有要事商談,自己留在此處恐不方便,於是叮囑了郭唯空幾句,又忍不住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這才起身帶著丫鬟出去。

待其他人走後,劉君清驚魂不定道:“郭大人啊郭大人,您今日可嚇死下官了。”

郭唯空笑了笑,語氣還有幾分虛弱:“是郭某一時激動,讓劉大人見笑了。”

“唉……”劉君清嘆了口氣,面色沉痛道:“此事不怪你,是太子吉網羅鉗,換做誰也不免憤恨。”

若說今日之前他們還覺得這樁案子疑點重重,那麼今日太子在魏闕之上鬧的這麼一出,則更加讓兩人確定,此案並不像表面上顯露的這麼簡單。

太子今日無端揣度,如此針對郭唯空,就像是阻攔他繼續往下查案似的。

又加之在各種疑點尚未理清之前,他便急於定大皇子和南將軍的罪,既然現在所有疑點都指向蘭松野三人,如果他真的有不赦之罪,那陛下降旨將他們發落也是早晚的事,太子又何需急在這一時?甚至將皇後都牽扯進來了,其誅除異己的心思如此明顯,是否代表著這軍餉被劫案,其實另有隱情?

況且自從太子插手此案之後,這案子就進行的異常順利,他們找了數日都不曾找到的軍餉,突然就出現在了大皇子府上,而且是天降大火,彷彿這場火就是來幫他們查案的一樣,種種巧合,怎能不讓人生疑?

郭唯空雖然受傷,腦中卻忍不住多思多慮,他將所有細節和端倪都梳理了一遍,甚至腦袋都為此隱隱作痛,但查案多年的警覺性還是在提醒他太子行為太過異常。

郭唯空皺眉沉思半晌,而後突然猜得了一點,就彷彿周身迷霧被風吹散了一角,讓他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只聽他喃喃道:“或許,此案從一開始就是我們想錯了。”

房間中只有他二人,劉君清聽了這話後不解其意的問道:“郭大人,何出此言?”

郭唯空心中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但沒有實證,因此也不敢宣之於口,只能隱晦的對劉君清道:“太子今日在朝堂上將矛頭引向皇後,陛下就一定會派人搜查審問,劉大人細想,後宮之中,誰最有可能借此機會對皇後落井下石?”

這個問題還用想麼,劉君清脫口而出:“自然是太子母妃葉……”

劉君清說到一半突然怔住,此案所有人證物證、細節線索在他腦海中如走馬燈一樣倏忽閃過,仿天光破雲一般,讓他窺見了隱藏在雲層之後的詭譎。

他突然明白了郭唯空的話暗指何意,遂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顫聲道:“難道……難道這……此案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陰謀?”

一個針對大皇子、南將軍和皇後娘娘所設下的陰謀,而目的就是為了鏟除朝中威脅,從此高枕無憂?

劉君清還有幾分恍惚,他一時難以接受:“可……可他已經貴為一國儲君,大皇子向來不被重視,他為何還要大費周章,設計這麼一出戲?”

“劉大人,”郭唯空倚在床上,他額上的傷口透過紗布隱隱洇出血跡,更襯的他整個人面色發白:“這只是你我的猜測罷了,若要證實,還需你私下查訪。”

“先從大皇子府上失火的原因開始查起,這場火來的太蹊蹺了,恐怕不是廚房走水那麼簡單。”

經他這麼一提醒,劉君清也想起了幾處不對勁的地方:“郭大人,你還記不記得咱們讓人拿著劫匪的畫像去街市上找人辨認,後來是被那個叫周貴的茶水攤老闆認出來的?”

郭唯空點了點頭:“是,怎麼了?”

劉君清一邊回憶一邊皺眉道:“後來差役帶著周貴前去辨屍,事後差役曾對我提過一次,說周貴面對那些屍體,似有惡心不適之感,據他自己解釋,是因為多年不在軍中,所以乍一見到此番場景便有些不適應,但若是按照你我二人的思路反推過去,此人會不會根本就不曾參過軍?會不會是有人故意讓我們查到仁武軍,所以安排了這麼一個人,混淆視聽?”

如果真的是太子故布疑陣,引著他們去查南重闕和蘭松野,那先前所有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點,似乎一下子就清楚又合理了。

劉君清這麼一說,郭唯空也覺得可疑,先前他們只是依照往日辦案的經驗來調查此事,身邊的諸多破綻他們未曾察覺,是因為只緣身在此山中的緣故,而如今若是跳出這樁案子、以局外人的身份來看,所有真相便慢慢浮出水面了。

郭唯空隱隱有些激動,說話的力氣都比方才恢複了幾分:“對,很有可能,所以咱們現在查這樁案子,不能只查大皇子和南將軍,而是要連東宮一起查!”

“連東宮一起查?”劉君清面帶難色:“這恐怕沒那麼容易啊。”

郭唯空解釋說:“自然不能明著查,而是要暗中進行。”

如果此事真的是太子一手謀劃,那他們查到的線索,應當有大半都是假的,因此那些人證的話就未必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