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

說實話,祝臨星不太信。

他想到那個看似繁茂實則荒敗的花園,哪有在乎孩子的家庭願意把孩子一個人丟在那種地方,隨便一個傭人都可以稱呼他“怪胎”、“雜種”,像莊園裡流浪的小貓,不像被家裡疼愛的小孩。

“其實沒有那麼複雜,”沈奕行不笑了,他垂眸掩下情緒,輕描淡寫地說:“只是我的父親想要一個女兒,有人當真了。”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不過是伴侶之間隨口一提的、俗套的情話。男方看似情深意切地說想有個和你一樣漂亮的女兒,女方就再一次被愛情矇蔽了雙眼,自作主張地給她肚子裡未出世的生命定下了未來。

祝臨星幹巴巴地說:“你的媽媽,她……”

沈奕行眼裡有片刻的茫然,又很快恢複了,他平靜地陳述:“我的媽媽是自殺的。”

“在我八歲生日那天,她親手做了一個蛋糕,裡面加了足夠劑量的毒藥。她覺得這個世界沒意思,本來想帶我一起走的,不知道為什麼最後又改變了主意。”

祝臨星覺得有點難過。

他想到上次在甜品店,沈奕行吃蛋糕的時候一副虛弱到快要死掉的表現。小時候朝朝來他家,祝奶奶做了蛋糕,對方也是同樣的反應。

這種事情單是聽著都叫人難以接受,何況是一個只有八歲的小孩子。

至少現在十六歲的少年看起來像早就接受了現實,他低著頭在煎鱈魚塊,袖口挽到手臂,空氣中飄散著鮮香味,一副煙火氣十足的景象。

沈奕行自顧自地繼續說,幾乎沒有情緒波動,平靜得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九歲那年,你找到我,帶我參加慕容夜的生日會。捉迷藏的時候我被人看見了,對方表示我是他們家的孩子……再後來我就出國了。”

沈奕行沒有細說這件事,但是聽到這裡,對於沈奕行的身世,祝臨星心裡隱隱有了一種猜測。

私生子。

畢竟慕容家的宴會,到處都是有頭有臉的名流,那位貴人碰見朝朝,估計也是意外得不行。都養在城郊的莊園裡了,怎麼還有本事跑出來,為了掩人耳目,幹脆把這個見不得光的孩子送到更遠的地方。

這段經歷聽起來荒誕,卻是真實發生在沈奕行身上的事。

祝臨星忍不住想,如果他當年不帶朝朝去參加那場生日宴,是不是還會有其他的可能。

但是已經發生的事情沒辦法改變。

那年還不到十歲的朝朝換回了原本的性別,剪掉長發,在國外生活、上學,學著自己照顧自己。那時候的他原本就比同齡人更加瘦小,不僅要面臨語言不通水土不服等問題,還要受到白人小孩的排擠,這種情況直到後來才有所改善。

“幾年前,外祖父把我從國外領回來,我現在這個名字就是他取的。”沈奕行熄了火,把最後一道菜盛上餐桌,在水池洗手。他垂眸盯著水龍頭下落的水流,給自己的故事補了一個乏善可陳的結尾,“我開始在現在的學校讀書,直到現在。”

“嗯,看來他是個文化人,”祝臨星問:“你回來就直接讀高中了嗎?”

“在國內適應了一段時間,我的情況入學手續很麻煩,有人為此費了大力氣……”沈奕行輕嘆一口氣,“差點就要見不到你了,哥哥。”

當年瘦弱的小孩已經長得很高了,想蹭蹭他的哥哥還得低下頭來。他垂著眼睛,可憐地說:“以前好多人欺負我。”

見祝臨星對自己的動作沒什麼反應,沈奕行得寸進尺地往前走了一步,把祝臨星虛虛地困在自己和中島臺之間,繼續委屈地控訴:“為什麼第一年我沒有見過你。”

祝臨星覺得這個姿勢有點微妙,但是沒有把人推開,慢吞吞地解釋:“那時候我不常在學校。”

那段時間的祝臨星身體差得可以,還半身不遂地在醫院病床上攤著,後來跟著系統搞任務,成為女主的舔狗才基本上恢複了正常的校園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