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徽不愧是狀元之才,這些放別人嘴裡能尷尬到頭掉的話,卻叫他說得優雅又悽美。

越瑛因他的過於直白而感到不自在,但心裡又生出些暗爽,一時忘形脫口道:“混蛋,虧我之前為你擔驚受怕那麼久,結果一回來就欺負人……”話剛出口越瑛就覺得不對,怎麼聽怎麼像撒嬌。被膩出了滿身的雞皮疙瘩的她趕緊往回找補,“我的意思是你之前把我變成眾矢之的,讓我受到了嚴重的精神打擊,所以你別想著說兩句好聽的就能讓我翻篇。”

“那我向你道歉,是我不好,我欺負人。你看怎麼才肯原諒我?”

男生認真的語氣叫越瑛一時難以招架。想及小同桌才是那個身心都受創的主要受害者,她反而沒了之前的氣勢:“你既然道歉了,算,算了。”

“你說的,不能簡單就翻篇。所以要不這次換你掉水裡,我來救你?”

“......”

“請問,你是在蹬鼻子上臉嗎?”

兩人一上一下,正色地對視著,像真是在談判著一些極正經極重要的事情。

“砰!”“啪!”觀察室的門被突然間撞開,開門力道之大得甚至把門葉都糊到了牆上,又在本就斑駁的牆上留下了一道新的痕跡。

一個看起來已經失去了大半知覺的,嘴角下頜以及衣服前襟都有著大片鮮紅血跡的中年男子被幾個年紀相仿且酒氣熏天的男人攙了進來。帶他們進屋的值班醫生環顧一週,看到了有點呆滯的越李二人之後,立馬大步地朝他們的床位走了過來。

“這位同學,我看你狀態還行,藥也吃過了,不如先回家休息吧!”

兩人就這樣不容推拒地被趕到了走廊上,面面相覷。

“其實吧,能被醫務人員粗暴對待,也算一件好事,說明你的問題並不大。”越瑛拍拍李雪徽的肩膀,並招呼他坐到走廊的座位上,“現在也不算太晚,咱們就直接去派出所吧?”

李雪徽靠在椅背上點了點頭,片刻後,又搖搖頭。

“去是可以去,可恐怕即使我說得再多再詳實,都是無法奈陸靈蘭何的了。”

越瑛也默然。

在整個事件中,雖然有諸多的跡象和證詞指向了陸靈蘭存在高度的嫌疑,但關鍵證據的缺失,使得事件的每個節點都不能被有效地連結在一起,並獲得最終證實。

陸靈蘭與李雪徽並沒有私下的情感或利益關系,殺人動機缺失;陰差陽錯將李雪徽誘出房間的簡訊是越瑛發的,與陸靈蘭沒一毛錢關系;置於河邊的外套雖說是陸靈蘭所有,可眾人看見最後一個穿在身上的人是越瑛,且多的是理由可以狡辯為何丟失;影片中存在陸回到居所後又離開的證據衣服上的濕痕),但這不是推理遊戲,疑點終歸只能是疑點,並不能成為指控的依據。

說一千道一萬,他們缺失了可以一錘定音的現場物證。

“我明白。不然你為什麼非得費盡心血,兜著大大的圈子,一點點引導大家自己說出陸靈蘭的名字呢?因為人都有逆反心理,一道題只有經過重重辛苦計算得出來的,才會被認為是正確答案。”

越瑛原本銳利的目光變得悲憫溫柔:“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事不可為了,對不對?所以選擇把努力更多放在讓陸盡可能社死上,叫她掉一層皮是一層皮。”

“我高看她了,以為是什麼殺人如殺雞的冷血殺神,原來不過是個心理變態的鼠輩。一聽到我活過來她倒是先嚇跑了,其實我根本沒看清她的臉。挺好,我以牙還牙給挖了個坑,她自己填了把土。”

他臉上一片冷冰,說起話盡是血淋淋陰惻惻的,彷彿十分鐘前他溫情脈脈的態度從來沒存在過。

李雪徽這種時而春風化雨時而寒風刮骨的樣子,讓越瑛覺得莫名地十分不舒服。

她記起自己剛穿過來,小同桌還是小胖子的時候,那憨憨怯怯卻一派未受過苦的天真地說著【李麗麗同學,你跟我們不一樣】的情景,心裡不知是懷念還是感嘆。

“我不會她好過的,今天的力度還遠遠不夠。我想想,怎麼才能把這事渲染得滿城風雨。”

“阿雪。”

“或許可以這樣,放榜之後如果能進省前十、市第一,必然會有媒體採訪,屆時就借機發聲。”

“阿雪……”

“即便傳統媒體的內容被刪減不能出街,我未必不能透過自媒體在網路上擴大影響,最好把整個一中都拖下水。對,這一點吳思斯應該能幫到我——”

“李雪徽!”越瑛強硬地打斷了他滔滔不絕的表達。她終於明白自己不自在不舒服在哪了,他的亢奮太不正常了,所有的情緒和行為都在走極端,這是種很不好的勢頭。

一線生一線死之間,對任何人的沖擊都是巨大的,即便他自己察覺不到。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說什麼!事情到了需要你自毀,把自己重要的人生時刻都搭進去才能解決的地步了嗎?好,你只想痛快地報複,你無所謂,那你想過你媽媽沒有?兒子成材了,自己的事業也在穩步上升,這其中有多不容易沒人比你更清楚,所以你想把這也毀個一幹二淨嗎?”

越瑛厲聲斥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