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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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叫我吃飯?”
李母斜瞥了她一眼,手裡的活一點不停,嘴上沒好氣地說道:“敲過你的門了,是你自己沒反應。怎麼,還得求著你吃飯?”
越瑛氣到極致反而沒了計較的力氣也有可能是餓的)。她也不想多說,只能問道:“家裡還有什麼吃的嗎?”
“沒有沒有,我剛收拾的廚房,你可別弄髒!”李母把她趕出陽臺。
越瑛無法,被迫退出。幸好雖然鳳城的夜生活絕沒有13年後那麼豐富,外賣服務還深埋在未來移動時代的土壤中尚未生發,但好在她的小區附近有那麼一兩家夜宵老店,給這個饑腸轆轆的城市來上一點深夜的慰藉。她手裡還有因為寧毅一的大方而剩下的買早餐的幾個錢,她回到房間裡從書包裡掏出來掂了掂,應該可以買份炒粉。
直到她站在這家已經開了超過20年,聽周邊人說幾乎沒見過勤勞到近似苦行的主人兼大廚請過一天假的小店面前,看到了【東主有喜,休息一天】的紅色告示。
沒了白日裡太陽的威勢,這南國夜裡的秋風,也偷偷摸摸地生長出了蕭瑟悽涼之意。
越瑛佇在了原地一會,然後面無表情地轉身回家。當她重新進入家門,李母已經進房睡覺了,李父仍然保持她離開時的狀態,還是興趣盎然地看著電視裡的今日足球賽事回顧。
她盯著男人的後背,急促地呼吸了幾口,然後又奇怪地猝然平靜下來,像是即將要開啟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爸。”她居然開口叫了他一聲她視若禁忌一樣的稱謂。
“幹嘛?”被打攪的李父皺著眉應了她,眼睛沒有離開螢幕。
“以鳳城圖書館為中心的3平方公裡,未來5年內會進行舊城改造。而其中圍繞著一中周邊的地塊,以後是最具有升值潛力的核心黃金地段,我預計起碼得有個20倍以上投資回報。”
李父驚訝地回過頭,顯然無法理解這個平平無奇的女兒為何突然作出驚人之語:“你說什麼?”
越瑛完全像是沒有知覺一般,繼續機械式地往外快速吐字,彷彿在等待什麼,又彷彿在發洩什麼:“如果你現在手上有閑錢,其他別的投資什麼都別做,去買房子,尤其是一中附近的房子。”
李父終於聽明白了越瑛的意圖,但他的反應也急轉直下:“那地方多的是老掉牙的居民樓,而且還有文物保護單位,誰會吃飽了撐著改造那裡。你以為我的錢是西北風刮來的,想當富二代想瘋了?一天天不好好讀書,淨鬧這沒用的。”
越瑛剛還想多辯解些什麼,李父就已經站起身關了電視,並把手裡的煙掐滅了,臉上的不耐煩快要實體化到溢位來。
“去去去,都11點多還不睡覺,快回你房間去。”說罷也不理會越瑛離沒離開,關了燈走往自己的房間。
“砰”不留力的一聲響,房門關上了。房間內馬上傳出隱隱約約的叫罵聲。
但很快,整個房子便又歸於寂靜,夜色深潭裡的水一樣,無法突破,無處不在。
越瑛忽然無聲地笑了出來,笑到蹲下了身,笑到眼角都沁了淚,最終笑到變成了渾身顫抖的痛哭。
她笑她自己,她也哭她自己——天真傲慢得可笑,弱小淺薄得可悲。
她不是想透過造反反客為主嗎?那個意志當即告訴她,她這個覺得自己能夠戰天鬥地秒這秒那的驕子,餓一頓就原形畢露了,還想挑戰ta?不自量力。
甚至都不需要直接肉身毀滅,撿幾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巧合湊吧湊吧,就能讓她走投無路。什麼世俗的成功,什麼社會的定位,都是自以為是的扯淡。
就乖乖地繼續當一隻溫馴的羔羊吧,只有對等的雙方才能交易。不對等的只能奴役和被奴役。
不要再去幻想著能改變什麼了,因為改變本身,即是宿命。
事實證明,一個人只要餓過了頭了,反而饑餓的感覺就會逐漸消失,隨即被無力感逐漸佔領身體,頭腦會變得懶惰模糊,任何的脾氣都消失了。
於是一具失去的靈魂的行屍走肉,不管其生身母親如何冷嘲熱諷,父親如何冷眼看待也不在乎,就只是一味在早飯桌上機械式地幹飯。
把十幾個包子、六七個雞蛋和四五碗粥炫完之後,越瑛才總算緩過氣來。但是內心地憤懣不僅沒有減輕,反而愈加劇烈。
被飼養的動物今日因飼主的恩德而填飽了肚子,但是,代價是什麼呢?
不知道。而不知道才是最大的代價。
她默默地收拾了餐具,然後決定出去走走。
她經過了週日的早上在晨光中慢慢蘇醒繼而熱鬧起來的街道,道路上車輛輪胎轉動和鳴笛聲開始頻繁,兩側的賣生鮮早餐的、賣衣服的、賣電腦裝置的、修車的、發廊按摩的店鋪陸續開門迎客。
越瑛漫無目的地穿行在這樣一篇勃勃生機萬物競發之中,走到了車站時,公交入站,恰好停到了她的跟前,久等的乘客魚貫而上。
等到上完最後一位乘客之後,她看著洞開的車門即將關上,像是受到某種感召一般,忽然動作,趕在了最後關頭躍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