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棉袍子除去,他拉了厚厚的棉被給我蓋好,還貼心地給我掖了掖被角,身上立時覺得溫暖舒適,我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感覺到他的手在我額上摸了摸,聲音略顯得焦急:“發燒了?我讓人去煎藥。你先躺一會兒。”

除了躺著我也幹不了別的。

雖然我其實並不想躺著。

耳邊廂響起他走出去的腳步聲,很輕,卻很急,我團在被子裡想,這就是戰神的素養吧,雷厲風行得不顯山不露水。

我這才意識到,他是高立於雲端的戰神,是我需要仰望的。而我,一個區區的醫者,縱然小有名聲,離他卻還是那麼遙遠。

我想要靠近他。要麼,是把他拉下雲端;要麼,是我爬上他的雲端。

後者我覺得不大可能。我沒有一雙可以高飛的翅膀,也找不到能夠通天的巨木往上攀爬。

那就只能把他拉下雲端。

我現在還不得方法,但我在用力想,並且深信不疑我能想到辦法。

褚移很快回來,還帶回了一名軍醫。我覺得褚移可能打了三天的架把腦子打壞了,我本來就是個大夫,又何須別的大夫來看一個小小的風寒病。

那大夫擅長外科,對於風寒只會下普通的藥方,開了藥方之後,褚移將我的腦袋從被子裡扒拉出來,將藥方拿給我看,道:“你是神醫,看一看這個藥方有沒有疏漏之處。”

軍醫還在眼前,當場指出人家的疏漏,這難免有不禮貌之嫌。但出於對自己身體的考慮,我還是加了兩味藥材。

褚移卻是很坦然地將藥方遞給軍醫,吩咐人家:“趕緊煎了藥送過來。”

待那軍醫走了,我望著褚移,嘀嘀咕咕道:“我自己就可以開藥方子,你何苦又找別的大夫來?”

他道:“唔,一時忘了,帶了人來才想起來。”

“……”

他看了我一眼,在榻前坐下,手上捧著我的藥箱,詢問我:“你背後有鞭傷,可軍中沒有女大夫,我給你上藥,可以嗎?”不曉得他是在何處把我的藥箱找回來了,我記得被白玄擒住之前,藥箱丟在了戰場上。

我還未回答,他就已經上手,將我從被子裡撈了出來,我驚呼一聲,違心地道:“我可以拒絕嗎?”很怕他礙於男女大防真就聽了我的話,馬上又補充道:“都是江湖兒女,事急從權,為了不讓我的身上留下疤痕,只能勞煩你了。”

又恐他會覺得我輕浮,馬上又解釋:“我不是隨便的姑娘。”

他打斷我:“我知道。”

再說下去,實在有可能會越描越黑,我已經把握不住方寸:“容安說你是個沉悶刻板的人。”我深切覺得,容安的總結太離譜。他既不刻板也不沉悶。

他道:“她總結得不錯。”

“可她沒說,你是個這麼難對付的人。”天知道我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他卻接著我的胡說,道:“那是因為,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對付我。”

“所以,因為她從未想過要對付你,你就一直對她念念不忘?”

我不知道別的姑娘在發覺自己愛上了一個愛著別人的人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心情,我只知道,我現在可能已經因為嫉妒而狂亂到口不擇言。

褚移默了一瞬,才淡聲道:“背過身去。”

我曉得自己可能說錯了話,紮了他的心,但沒打算就此認錯。默默地轉過身去,將後背朝向他。

這樣看不見他的臉,我心裡的難過竟能稍稍平複一點。

“這裡好多瓶藥,哪一瓶是創傷藥?”他問。

“墨綠色瓶子。”

“藥剩的不多了。”

“不是用在你身上了嗎?那麼大的傷口。你省著點用,回頭你自己還要用。”

“唔。”

他上藥的手法極輕,極利落,就像那晚在山洞裡的手法一般。溫暖的手指偶爾觸到我的肌膚,像蜻蜓點水一般一掠而過,我不爭氣地發抖,他問我:“弄疼你了?”

我表示不是,然後又改口說是。心裡頭也沒個準頭,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麼樣的話。只感覺他的手就像是熱油鍋,我在他的手上被煎熬。想要翻出他的手掌心去,卻不得方法。

感覺他的手又放輕了一些。藥粉撒在傷處,涼絲絲的。我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研磨出來的藥粉會用在自己身上,真是什麼樣的際遇。

半晌,聽見褚移忽然說:“已經被我看過了身子,估計你也不好再嫁人。我會對你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