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傳戰神褚移乃是天神下凡,天生神力,武藝絕高,精通兵法,自十餘歲上戰場,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一炳翼章刀橫行天下,未逢過敵手。

可我不信什麼天神下凡之說。一個人的成功,有天賦的成分,亦與後天努力分不開。只有不夠努力的人,想象不出別人是如何透過艱辛努力取得成功的,才將人神魔化,以掩飾自己的怯懦與無能。

我不能想象褚移是怎樣在歲月的磨礪下成長為一個滿身殺孽的戰神的,但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象著他手中提著翼章刀,在血流成河的戰場上殺人如砍瓜切菜的模樣。

我不喜歡那種樣子。

我是個醫者,師父在授業的第一天便教我,扶危濟困濟世救人要作為我一生的立命根本。我在近二十年的學醫行醫過程中,一直嚴格恪守著師父的這一教誨。

褚移為殺人而生,我為救人而生。我們生來就是兩條路上的人,不可能有什麼交集。我也不曾想過會與他有什麼交集。

我倒是偶爾想過,如果有一天上天有個行差踏錯的時候,讓我遇到他,我一定要問問他,他能不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昭慶二十三年,我的師哥衡五子在墨國被殺,殺他的就是戰神褚移。得到這個訊息時,我的第一想法是應該去見一見這位戰神了。

我倒不是想去找他報仇。說不上是為什麼,就是想見一見他,問一問他,殺人真的那麼有意思麼?

其實,作為衡五子的師妹,我本該替他報這個殺身之仇的。但我這個師哥衡五子,行事一向不太端正,在江湖上名聲不太好,結下仇家亦是他自找,怨不得別人。更何況,據我所知,褚移之所以殺他,是因為他屢次加害褚移喜歡的那個女人,墨國王後容安。

他對容安做的事的確過分。甚至可以用令人發指來形容。是他自己惹下的禍端,他理該承受後果。這個仇,和我沒什麼關系。

我想見褚移,就只是想見而已。連神醫衡五子都敢殺,我佩服他。

可是後來,我又聽說,褚移只是砍了我師哥的一雙腿,我師哥最終死於墨琚之手。褚移也罷,墨琚也罷,都是墨國廟堂之上的大人物,無論是誰下的殺手,沒什麼分別。

以我藥王谷傳人、神醫衡五子師妹的身份,要去墨國見一見這兩個人不是什麼難事。可是正當我啟程去墨國的時候,收到了昭慶帝陽昊的旨意,讓我去一趟伏遙城。

令我沒想到的是,去伏遙城這一趟卻不是那麼順利。一路輾轉,途經啟國的都城玉都的時候,有一個人找到了我。

這個人就是啟國的世子扶辛。他請我去替他給一個人看病,說這個人是被我師兄衡五子害了的人。

扶辛很會拿捏我的弱點。我這個人,向來不愛多管閑事,但也一向不愛欠人情。師兄一生用醫術害過的人頗多,很是丟藥王谷的臉,這算是藥王谷欠了那些被害人的。我作為藥王谷的傳人,有責任擔這個罪責。因此上,遇到被他害的人,我都盡力想救一救。

只是沒想到,這個人竟是墨國的王後,容安。

關於容安這個人,世說太多太多,多到千百種版本裡你根本辨不清哪個版本是真哪個版本是假。真假其實於我也沒有什麼關系,我和她素無交集。

只是,她和我師兄衡五子的恩怨也是頗深。她的臉是被我師兄治好的,師兄卻又在人家身上下毒,以致於差點一屍兩命,到最後師兄終是因她而死。

去還是不去,我思慮了很久。救她,她是害死師兄的人;不救,她也是因師兄而受了許多罪。

後來我還是決定去一趟。在個人的恩怨情仇前面,我首先是一個醫者。治病救人是一個醫者的本分。

在扶辛的世子府上,我見到了容安。

果然如世人所傳,她是個絕色的美人,連我一個姑娘看了都忍不住要淪陷在她的姿色裡。終於明白為什麼那麼多男人會對她念念不忘。甚而為她興兵起徵戰。

瞧得出來,她被扶辛軟禁了起來。但在她的臉上根本瞧不出被囚禁該有的苦楚,反而是從容淡然。這種從容淡然不是逆來順受,而是一種清絕傲骨。

給她診過脈之後,除了她身上的寒毒,我發現她顱內有淤塞之處。據她自己說,是我的師兄在她腦子裡動過手腳,她因此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記憶。若是如她這般所說,她這種傷害已經是實質上的,藥石無醫。但看她似乎很看重那段記憶,我決定試一試。

萬一還有救呢?

我每日一早一晚來給她針灸。她是個健談的人,但不該說的話極少說。廢話更是半個字都不說。做事比說話還要利落。

她在前幾天未知我身份的時候就曾給我使出了催眠之術。好在我之前對這些東西稍有涉獵,沒有中她的術法。但我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麼。於是將計就計,假裝中了催眠之術。

原來她是想見扶辛,想要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