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和?倒是新鮮。據說,你們的國主為了他那位夫人,不惜與天子為敵,當真是不可一世到極點,怎的現在卻又想起了議和?是堅持不住了嗎?”

當著諸位王侯的使節,打壓的話自然說得越響亮越好。但考慮到身邊還有個已經三魂出竅的容安,扶辛還是略留了些情面。

其實容安半個字也沒聽入耳中。她果是三魂出竅七魄離體,不過一口氣撐著罷了。

蘇哲不卑不亢,十分有風骨:“戰場上沒有贏家,一動刀兵,勞民傷財,即便貴國贏了戰爭又能如何?數國瓜分那個沒有什麼價值的黎境西北部?或者,指望從那裡開啟缺口,一路打到建暉去?就算貴國有那個野心,也沒有那個能力吧?要知道,如今的墨國,可不是昔日的墨國,如今墨國的主上,驚才絕豔,試問天下有幾人及他?”

“我國主上悲天憫人心懷慈悲,不忍再見士兵流血生靈塗炭,這才提出議和一事,尊王不要想歪了。”

在各國使節都在場的情形下,這般口氣說話,這位大人很不一般。

不必扶辛開口,其他國家的使節就紛紛跳出來指責這位口氣很大脾氣很耿直的蘇大人。

殿上一時十分熱鬧,蘇大人一人舌戰群儒,搞成了一場辯論會。

扶辛的下垂手,容安一直靜默著。那張休書,本來已經被她攥得破碎,不知什麼時候又被她鋪平,將褶皺一點一點撚開,將那十二個字再看一遍,確認那的確是墨琚的字跡。木然無神地將休書疊好,放進腰間繫著的荷包裡。

殿下,群起而攻蘇哲的人中,有一位,是天子的使臣。

那位使臣攻蘇哲沒得到什麼便宜,便轉換戰場,將矛頭對準了扶辛,道:“今日新君即位,本特使奉天子之命,前來祝賀扶王,同時,也來問扶王要一個人。”

殿上喧鬧不堪,這位使臣的嗓子也不太亮堂,聲音被壓制,不得已,又往扶辛面前湊了湊,抬高了聲音:“請扶王將那位承光公主,也就是墨國王後容安,交予本使,由本使帶她去見天子。”

又是投入湖中的一方巨石。濺起的浪花波及整個大殿。

喧鬧聲戛然而止。連墨國來的蘇哲大人都如墜雲裡霧裡。

“我國王後?尊使在說笑話吧?我國王後早就已經魂歸離恨天,香消玉殞,你同他要我國的王後?”

蘇哲大人很善言談。

“魂歸離恨天?香消玉殞?你在說笑話吧?她不過是假死,如今就藏在這啟國的王宮裡!”

蘇哲大人被這句話震得外酥裡嫩軟軟呼呼,“你……你才是胡說八道吧?墨國的文武百官親自送王後的棺槨入的王陵!”

“那是因為,她是假死!”

參加一個新君的即位典禮還能聽到如此震撼的訊息,今日來的這些位都滿心裡覺得,這就值了禮金了。

各個王室的八卦緋聞,歷來是紀王朝由上到下大家都愛的茶餘飯後的消遣。

尤其是這位神秘的承光公主、墨國王後容安的八卦緋聞。近些年來,自打因她亡黎之後,關於她的各種傳說就甚囂塵上,真真假假,以訛傳訛,再加上那些靠說書唱戲為生的人的深加工,已經發展成了不下幾百種版本。

今日要看見真實的版本,滿殿的人都瞪大了雙眼支起了雙耳,準備瞧個真切。

扶辛威儀十足地道:“特使找墨國王後,找錯地方了吧?這裡是啟國。不知特使是哪裡得來的訊息,莫不是被人騙了吧?如今啟國正與天子聯手,這個時候,內訌不大好吧?”

“訊息十分確切,扶王就不要再狡辯了,交人出來吧!”天子特使趾高氣揚,“扶王也知道,現在你正在和天子之師聯手,倘使內耗起來,你們啟國可就是和墨國一樣的下場!”

容安忽然站起身來:“我累了,你們玩吧。”

扶辛要陪她離開,她冷眉冷眼警告他:“你不要跟來!”

扶辛無奈,只好道:“好,我不去,讓婢女帶你去歇息。”

天子特使立時躥出來,上去便要扯她的衣袖,被扶辛一把扯住他的手臂,甩了出去。

“特使放尊重些!這可是孤的夫人!”

容安木然地看看自己的衣袖,沒有說話。

“你的夫人?你的夫人不是被你關起來了嗎?你敢讓她把面具摘下來嗎?墨國的大臣也在這裡,你讓墨國的大臣也認一認,這位到底是你的夫人,還是墨琚的夫人!”

扶辛眸光森森:“我新討的夫人,和特使有關嗎?”

容安迷惑:“你們在爭什麼?我是誰的夫人,和你們這些人有關系嗎?”抬眸瞧了一眼扶辛,“我是自由之身,不是你的夫人。”

回頭又瞧著天子特使,一雙幽黑的眸子看得特使忍不住後退一步。

“若我說,我就是容安,你帶我去見天子嗎?”

那位特使倒是謹慎:“你摘了面具,讓墨國使節認一認,不就能確認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