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統領有什麼話盡管說就是,怎的吞吞吐吐的?”

何摯遲疑了一瞬,“屬下沒有什麼話說。王上在內廷司等著王後呢,王後快去吧。”

容安道:“既是你不願意多說,本宮也就不多問了。走吧。”

何摯卻又一副不想走的樣子,毅然轉回身來,質問一般的口氣:“屬下聽聞最近王後娘娘避在深宮,不問世事,原來確是屬實。”

容安嘴角挑起一抹甜蜜笑意:“王上希望我做個相夫教子的王後,本宮自然是要遵照他的旨意。所以,何統領若是對本宮有意見,可以提,但若是有前朝的事想和本宮說,那還是不要說了。”

“王後心思玲瓏剔透,一眼看穿屬下。那想來王後娘娘也能看得出,王上為娘娘您造出一座溫柔鄉,將娘娘困在溫柔鄉裡,讓娘娘甘心遠離塵世喧囂,不再過問世事。那王後娘娘可知王上為何要這樣做?”

“不是王上困本宮在此,是本宮要呆在這裡。何統領前面帶路吧,你說的話本宮不想再聽。”

再說下去,說的怕都是墨琚不想讓她知道的事。她固然可以當成八卦一問,但洩漏墨琚不想讓她知道的事,何摯擔不起這個罪責。她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害何摯。

內廷司為著容安新打掃得十分幹淨,還特意用薰香燻過。過去這裡常有血腥味傳出,亦會有黴味散發,今日無論血腥味還是黴味,都被濃重的薰香蓋了過去。

左鳴被綁在院子裡的一根木樁上,身上穿的是一件半新不舊的衣裳,衣裳是完好的,看不出來身上有沒有刑訊傷。臉色灰頹蒼老,比上次在傀山看見時更老了。

但臉上連個剮蹭傷都沒有。也不知道是墨琚根本就沒讓人對他動刑,還是動過的刑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天陰沉沉的,秋風微涼,日頭是一圈白影,連輪廓都分不清楚。墨琚坐在一張梨花木椅子上,身上穿了件玄色常服。風吹動發絲,完美的側臉瞧上去其實有些冷峻。

見容安進院子來,嘴角微微往上翹了翹,挑出點笑容來,起身過來,拉了她的手,“手這樣涼,怎麼不多穿點?”回頭吩咐成一:“去攬微殿給娘娘拿件披風來。”

“哪裡就冷成那樣了?夫君也太膩寵著我了。”心裡卻覺得溫暖,連瞧著墨琚的眼波都變得溫軟。

墨琚拉她在椅子上坐下來。椅子正對著左鳴,隔了有一丈的距離,不近不遠,剛好能看見左鳴臉上細微的表情,又不會被他身上的氣味燻到。

容安鼻子尖,依稀還是聞道有細微的血腥氣。想來是捱了刑訊了。對一個被俘的細作來說,挨點刑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左鳴低垂著頭,似睡著了一般,微闔著眼。容安淡淡瞥他一眼,冷聲道:“你也不用裝睡了。既是落入了我們手中,你也應該能想得到自己會有什麼下場。都是老相識了,不打算見最後一面嗎?”

左鳴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眼睛緩緩睜開,朝墨琚與容安看了一眼,頭又垂了下去,有氣無力:“也沒什麼好見的。公主記憶裡的左鳴,怕只是傀山時的左鳴吧。我們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都是各為其主罷了。”

這般不要臉的言辭,連一旁站立的侍衛們都聽不下去了,墨琚與容安卻只是淡淡的。

容安的手握在墨琚的手中,無意識地把玩著墨琚細長的手指,眉眼微抬:“本宮忘了就都可以當作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嗎?左鳴,即便是後來的事情本宮都不記得了,也可以當作是沒有發生,但毀家滅國之仇,你覺得只一句各為其主就能搪塞了?”冷冷一笑:“各為其主?唔,也好。那如今你被你的主子拿來換取活命的機會,心裡有何感想?”

容安說話,向來懂得一針見血的道理。

未等左鳴開口,容安便道:“是不是想說,能以你一條命換取主子一條命,死也值得?”又是一聲冷笑:“你倒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左鳴,只可惜即便你覺得自己這是慷慨赴死,你主子也不會記得你的恩德,他只會當你是一條狗。”

“一條傻狗。而不是忠狗。”

容安素來不大愛罵人,但罵起人來也絕不吃素。

左鳴的身體抖了一抖,“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公主如今說話倒是連身份也不大顧及了。”

“太傅說話倒是一貫犀利耿直。只可惜我的父王他從前不怎麼賢德,受不得這犀利耿直的忠臣。”她父王從前委實不怎麼賢德,但也沒聽說這位太傅大人有多犀利耿直。

左鳴如何譏諷容安,容安便如何譏諷了回去,並不比他的話軟些。

“夫君,我想和這位父親的老臣敘敘舊。能不能給我們點時間私聊一下?”

容安忽然扭過頭,對墨琚提了個挺不合宜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