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章仝這一次竟然沒有激烈反駁她,反倒是拿出一副慈父的模樣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王上,老臣為國盡忠三十載,從未假公謀私過。唯在小女的婚事上,老臣是有那麼一點點私心。可老臣並沒做過對不起王上對不起墨國之事,老夫對天發誓呀!”

容安坐得有些乏了,站起身來略活動了活動筋骨,墨琚溫聲問她:“怎麼,累了?那就歇歇再審?”

容安一手扶腰,一手託肚子,沖他暖暖一笑,道:“是有些累了。餘下你審吧。我看著。”

墨琚淡然扛過審訊的大旗,不似容安那般拖沓,墨琚的審訊過程簡單直接,甚而可以用粗暴來形容。

抬眸淡淡瞥了一眼被容安激得有些亢奮的章仝,兜頭一盆冷水澆了下去:“章仝,左鳴謀害容安,為的是離間孤與容安的關系,引起墨國內亂,你知道嗎?”

如預料中的,章仝幾乎臉貼地面,惶恐地道:“老臣不知,請王上恕罪。”

墨琚依舊淡淡的:“當初你和李彥之左鳴三人密謀綁了容安,孤一直壓著此事,就算左鳴的身份被揭露,也沒有治你們的罪,可知是為什麼?”

這一次,章仝真的流下冷汗來,後脊樑都是冷汗,“王……王上,老臣不知。”

墨琚道:“我記得你喜歡釣魚,你可知道,如何才能釣上大魚來?”

章仝渾身都在發抖,連聲音都在抖:“放……放長線,才能釣大魚。”他知道墨琚想聽的就是這句話。原來他早已經是那線上的魚餌。

墨琚悠然道:“你說的不錯。對於已經不能再信任的人,孤向來覺得沒有挽留的必要。所以,就把你當魚餌了。你倒是不負孤之所望,釣上來好大一條魚。”

章仝抖成一團,已經說不出話來。墨琚漠然看向他,下了判詞:“昔日容安作為孤的大司樂,屬朝廷命官,綁架朝廷官員,私設刑堂,屈打差點致死,此罪一;勾結外敵,與啟國細作密謀篡國,此罪二;將兇器送入宮中,助啟國賊子逃脫,並殺害六十四名侍衛,此罪三。章仝,你的其他罪狀,孤就不一一贅述了。交由刑司部門去論罪。”

說是交由刑司部門去論罪,但在押走之前,有一個人叫停了何摯的行動。

叫停的不是容安,也不是墨琚,而是匆匆趕來的褚移。

褚移以前就有可隨意出入墨宮的特權,只是他不大愛使用這個特權,基本上都保持著對墨琚的尊重,來找墨琚議事的時候先問隨侍通報。

今日不經通報直接就闖進來,實屬罕見。

墨琚抬眸瞧著他:“褚移?有什麼事?”

褚移站在章仝身邊,冷冷瞧了章仝一眼,道:“臣同章仝有一段私怨,想同王上討個恩典,請王上準許臣先了了這段私怨。”

章仝抬眼看看褚移,正遇上褚移的冷峻眼神。那是在戰場上堪可震懾三軍嚇退敵人的冷峻,章仝不禁一個激靈,“褚……褚將軍,咱們有什麼私怨?就算老夫曾想將女兒許配給你,但那也不算什麼怨吧?”

墨琚淡淡瞥了章仝一眼,沒有說話,卻擁住了容安,往內殿走去。這是默許了。

章仝疾聲道:“王上,王上怎麼能允許他動私刑呢?”

墨琚頭也沒回,冷聲道:“不要髒了孤的大殿。”

褚移應了一聲,同何摯一起拖了章仝,往外拖去。

進了內殿,容安有些好奇:“不是說褚移從不與人結怨嗎?且那章仝說的很對嘛,結不成親也不至於結怨呀。”

墨琚起初沒有搭她的話茬,轉身去書案上整理卷宗,容安跟在他身後,探著腦袋等他的回答。

“你也不知道?”容安眨著幽若春水的眸子,墨琚手上拿了一卷書,半天沒動,最終還是被她給看妥協了,淡聲道:“為一個他很喜歡的人結下的。”

“哦。”待要再問褚移很喜歡的那個人是誰,腦子裡忽閃過一線清明,她大概猜出了那個被褚移喜歡的人是誰。

除了她,還能有誰?

可是連她這個當事人都不打算追究了,他幹嘛非得追究呢?章仝橫豎是得死的。何必多此一舉。

墨琚似乎瞧出了她的疑惑,主動跟她解釋:“男人和女人不一樣,對於男人來說,有些事,是不能不做的。”

倘或是別的場合別的人說出這樣的話來,容安勢必要和人家爭論一番,男人和女人怎麼就不能一樣了?男人上得了戰場,她一個女人不是也上過?男人掌管著朝政,女人未必就不能掌管不是?

但現在墨琚說這句話,她一點也不想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