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琚追出了建暉城。風雪茫茫夜,一馬急匆匆,唯留下一行馬蹄印,不過片時,馬蹄印便被大雪覆蓋。

夜色黯沉,偶有酒肆商家門前挑著一盞風燈,照出一點光亮。亮光中雪花似梨花,紛紛揚揚。

這樣的大雪容安與褚移應該會找一家客棧住下。墨琚逢著客棧便下馬敲門,一家家敲下去,直敲到天亮。

天亮雪未停,墨琚一肩落雪,已離了建暉城二百餘裡,在一家小客棧門前,與褚移迎面撞上。

褚移一人一馬,身邊沒有容安的影子。

墨琚容色鐵青,“容安呢?”

褚移將一封書信遞了過來,臉色灰頹,道:“昨夜宿在客棧,她留書自己走了。”

墨琚未接書信,“什麼時候發現她不見的?”

“子時。”

墨琚瞧了眼天色。天亮了有段時間了。

褚移道:“以前上戰場,她最擅長的便是與敵人周旋。若她不想被找到,便是神仙也難找著她。”

“你的意思是,不用找了?”

“臣會去找她。”

墨琚沉默著看了他半晌,未著只言片語,催馬回了建暉。

褚移捏著書信,捏了半晌。墨琚沒有看書信,書信上寫的大意其實是,墨國舉步維艱,墨琚需褚移協助,她求他留下來幫助墨琚。

墨國固然需要他,他人生的前二十幾年裡,也全為墨國而活。可他從此時起,只想為一個人而活。

手一鬆,書信化成碎雪一般,隨雪花飄在一處。

褚移上馬,擇了個方向,催馬奔入風雪中。

容安從一條衚衕裡轉出來,目送褚移的身影全消失在風雪之中。褚移不會留下來,她不是沒想過,只是抱了僥幸的心理,希望他尚存幾分理智。

他此時沒有理智也沒什麼,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正如她說,墨國離不開他,他其實也離不開墨國。

她回望一眼建暉的方向。其實除了雪,什麼也看不見。

容安默默唸了一聲,“墨琚,你保重。”將一面銀質的面具覆在了臉上。

月餘之後,容安是溜溜達達回到闊別已久的黎綾城的。這一路上竟沒有遇到幾波像樣的人馬尋找她,她回黎綾城回得絲毫沒壓力。

黎宮還在,只是物是人非。其實人也還是那些人。她的父親,亡黎的最後一任國主,還住在宮裡。

墨琚亡黎,並沒有趕盡殺絕,甚至沒有傷害黎宮裡的任何一人,仍允許黎旭住在他的宮中,吃穿都有供應。

宮門前沒有了崗哨士兵,只有兩名家丁,坐在宮門牆角下,慵懶地曬著太陽。容安進門,踢了踢兩人的長腿,將人踢醒了。“誰?”其中一個翻了翻眼皮。

瞧見是個戴著面具的姑娘,不識得,翻了個身,又閉上了眼睛。

容安無語地苦笑一聲,大喇喇進了宮門。

偌大的宮殿,走到黎旭住處,頗費了些時候。

黎旭過去過著奢侈無道的生活,黎國亡後,據說他的那些嬪妾們四散而逃,如今只剩了他孤家寡人,和兩個伺候他的婆子家丁。人是墨琚安排給他的,墨琚的人,自然一是為伺候他,二是為看著他。

容安站到黎旭面前,黎旭正與一人對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