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伸出雙手,瑩白如玉的手心翻向上,靜候老宮女的戒尺打上來。

老宮女疾言厲色:“跪下!”

這世上,能承她一跪的,不過天地父母和她的師父。連高高在上的墨琚,也不曾得她屈膝一跪。因她是黎國人。即使她委曲求全成這樣,也不想向滅了她家國的人下跪。

“老嬤嬤要打便打,讓我跪,是萬萬不能的。”容安鎮定自若的瞧著她。

老宮女被容安這蔑視的一眼傷到了自尊,狠狠盯著容安,眸中的狠厲之色如烏雲翻滾,抬腳便踹在容安的膝蓋上。

只聽得“喀喇”一聲。劇痛自膝蓋骨處一下子席遍全身,容安摔倒在地。即便是摔倒,容安也不曾屈膝。

容安雙手被人捉去,老宮女的戒尺打上來,瑩白細嫩的手心頃刻間便見了血。

上一次雙手受傷,是她自己故意,橫豎還有個分寸。這一次,恐是要真的廢了。

戒尺一下接一下落下來,起初還覺得疼,錯骨分筋般疼,後來便漸漸木了,只是手心的血越來越多,戒尺落下一下,便濺起一陣血雨一般。

她近來覺得墨琚待自己頗為不同,如今看來,也沒什麼不同。今日她即便死在這裡,他怕是也不會來瞧上一眼。

她記得上次傷到手的時候,比這個輕多了,還是矯情的在墨琚面前示弱了,疼得喊出了聲。今日她卻連吭都沒吭一聲。

容安對自己這個表現很滿意。果然是戰場上混過的,是條漢子。

墨琚來時,容安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快要暈死過去。迷糊中她只覺得身子一輕,是誰強有力的臂膀將她抱起,朝什麼方向飛奔著。

奔去的那個地方有藥香彌漫,她心中猜想,應是禦醫院吧。墨琚他竟連召禦醫這樣的話都省了,直接抱她來找禦醫了。

被人灌下了一碗濃濃的什麼湯藥,容安便完全沒了知覺。

醒來時,瞧見墨琚正一臉怒氣的望著她。她從未在他臉上見過這樣的盛怒。

“我不過是有件要緊事要處理,沒能及時跟上來。我以為,對付一個李箬,憑你的聰明才智綽綽有餘。你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這麼作踐自己!”他聲音沉的嚇人。

“咳,王上以為我是故意找死?王上以為,強權之下,我還能應付自如?你也忒瞧得上我了。”

容安費力的擎起雙手,瞧著包得粽子似的一雙手,又動了動傷了的腿,沒能動彈一分,慌神道:“我的腿是不是廢了?”

墨琚怒氣未消:“放心,腿廢不了。倒是這雙手,大概半年都碰不了琴了。”

“這倒真有些對不住王上了。折了輕雲,我這一雙手又傷了,怕是很長一段時間裡王上的耳根會很清靜了。”

她扭頭瞧時,不禁嚇一跳,眼下,呆的這個房間,正是攬微殿的東廂暖閣,身下睡的這張床鋪,正是墨琚素日最常睡的床鋪。

“王,王上,睡在這裡太不像話了,請王上賜小臣一抬擔架,叫人把小臣送回府中將養吧。”瞧著墨琚的神色由輕怒又要轉為重怒,容安牙齒打架:“呃……唔……王上要是覺得小臣不配用擔架抬,那換輛車也行的,小臣不挑剔。”

墨琚涼涼搭她一眼,沒來由的卻嘆了一聲,只是說話的口氣還是僵硬:“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將養吧,禦醫說你這膝蓋骨剛接好,不能挪動。”

“雖則,我是沒什麼關系,哪裡都可以睡得著,可是佔用王上您的床位,您要睡到哪裡去?”

“孤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哪個女人的床上不能睡?”墨琚語氣怒沉。

算她多慮了。

默默的躺了一陣兒,容安忽然想起來害她躺在這裡的罪魁禍首。那位蛇蠍美人和蛇蠍嬤嬤。不知道墨琚會不會處置她們。但終究這件事上她沒什麼憑據指證李箬枉殺輕雲,那嬤嬤打她雖重,但頂多也就是個量刑不合理的罪名。

總不會太重罰於她們。畢竟李箬身後的外戚在墨國朝堂還算得上舉足輕重。

容安繼續沉默著。閉著眼睛裝睡。不想問墨琚這件事,怕得到的答案不過是讓自己心涼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