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放下了的仇恨(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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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漸濃,從門縫裡透進來,清清幽幽,眼前更添了幾分涼意。一道頎長身影直壓下來,剛剛好落在容安彈琴的手上。
壓人的氣場。不用看也知道是誰來了。
容安彈琴的手未有停止。《梨花落》本已經熟的閉著眼睛也能彈的不錯一個音,但現在沒有一個音是對的。
“叔平先生倘或泉下有知,不知道會不會後悔收了你這個小徒弟,還把傳世無雙的九霄環佩傳給了你。”幽冷的聲音,從頭頂直壓下來。
起伏不定的琴音依然繼續,容安的聲音淡然:“我不過是用琴音來表達我的心境,關在這裡甚是無聊,想來我的師父也不會怪我的吧。”
墨琚的聲音愈發沉冷:“你曉得,我說的不是這個。容安,你就算把這雙手彈廢了,最後最難過的也不會是我。”
“墨琚,你不是來了麼?”就算是因為這雙手是天底下最靈巧的手,和她這個人無關,終究他是不忍心看她這雙手廢掉,這就夠了。
墨琚狠狠瞪著她,半晌也沒有說一個字。
好不容易等來了他,總不能他沉默她也跟著沉默,那她彈了一夜一天又半夜的琴豈不是白彈了。
容安抬眼對上他盈滿沉怒的眸子,很平靜:“王上以為我和褚移、妙人騙了你,所以這樣盛怒?那王上可知,當初我家國被滅時的心情?縱然黎國王室無能無道,活該被取代,可王室的人不是草木,又豈能沒有情感?我們在墨國的鐵蹄下、在翼章刀的刀刃下絕望地掙紮的時候,墨琚,你高居王座之上在想什麼做什麼呢?一定在得意地大笑吧?
我們這些沒了家園的人,為了生存下來,不過是用了些不得已的手段,可能冒犯到了你,你就覺得尊嚴受到了挑釁麼?”
容安其實並不想說這樣一番自賤的話。
沒了黎王室的苛政統治,大多數的黎國百姓過的比以前還好些,慘的只是她們這些王室成員。可這也是她們咎由自取。
沒有墨琚,也會有別的什麼人踏平黎國,而她應該慶幸,那個人是德行甚好的墨琚。可她要撇清褚移和妙人,只能這樣自賤。
墨琚冷冷瞧著她,“你恨我滅了黎王室?”問的真是直白又粗暴。
容安停下了彈琴的手,幽幽一嘆:“你是不是以為,我來墨國是為報仇?”
墨琚沉默著,沒有回答。有時候沉默代表反抗,有時候沉默代表預設,但容安知道墨琚沉默只是因為他心裡不確定。
容安繼續道:“我不是沒想過報仇的事。哪怕是傾盡一生的力量,哪怕是就此殞命,也想要一雪恥辱。可是,這個仇,這個恥辱,相比於黎國百姓的安居樂業,真是不值一提。我有什麼辦法呢?除了不讓自己恨。”
話音裡有濕意。她雙眼遮在面紗下,墨琚並不能瞧見她有沒有流淚。
“墨琚,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如今依附於褚將軍的羽翼下,不過是想茍且一生,你真的不用想太多。”
他低聲:“你為了褚移,竟肯這樣委屈自己?容安,你根本不明白,我為何而怒。”
聲音低得讓容安只聽了個大概,伸長了脖子支起耳朵欲細聽時,他緩緩仰起頭,長長吐一口氣,提高了聲音:“我那時聽說,黎國最小的公主,才色雙絕,只是性子淡漠高傲,我想結交,可是用錯了方法。”
容安無語,“……你哪裡聽來的訛傳,說的我性子淡漠高傲?”
他低頭瞥容安一眼,嘴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彎曲:“看你現在這副鬼樣子,果然是訛傳。”
她忍不住爭辯:“其實那時長得還是可以的。所以也不全是謠傳。”
“……”
容安被放了出來。當初悄無聲息地關,如今還是悄無聲息地放,朝野連一點漣漪未引起,響徹宮廷的一夜一天又半夜的琴聲亦似從未響起過。
墨琚做事真是不同於他外表的溫和,霸道而周密。
出來之後容安只在將軍府休息了一日,便被墨琚召進宮中。傳她的侍者說的是今上讓她彈琴給他聽。
她特特的在面見他的時候摘了面紗,無奈地將十根包著厚厚紗布的手指伸給他看:“還傷著呢,沒好。”
他白她一眼,冷聲:“你不是心腸很硬麼?手指爛了也沒擋得住你彈琴。”對她的醜臉連多看一眼也不曾。
“那時是為了自救呀。凍死和彈爛手指之間,兩者相權取其輕,當然還是要選後者。”
“……”
一樣物事飛進她的掌中,攤開看時,是一隻翠綠喜人的瓶子,一股淡淡的藥香飄出來。
“治外傷的聖藥。別搞廢了一張臉,再搞廢一雙手。”
“噢。謝謝。”
容安笨拙地解紗布。她向來不會照顧自己,哪怕黎國亡了這些年,一個人也漂泊了這些年,還是沒學得會。
墨琚看得直掐眉心。容安偷眼瞧他,莫名有些擔心眉心會被他掐爛了,明日頂一朵桃花妝議政去。
“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