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的意思,當然不是和當年的妙人相比,而是和當年的承光公主相比。

妙人咬著下唇,沉默了好大一陣,半晌,眸光裡溢位一些令人恐懼的顏色,語氣也變得更低沉:“容安,左鳴不能留,有他在,遲早是我們的禍患。”

容安無奈地望著妙人。她真是和以前不一樣了。黎國亡國以前,她從不是這麼狠辣的人。

其實容安也一直對自己很無奈。她覺得自己一直是這副軟弱沒用的樣子。若是有妙人那樣狠辣的手段……若是,哪裡有什麼若是。

“王後的意思是?”

妙人陰沉臉,倚靠在寬大的椅子裡,“怎樣做,我還沒想好。不過,這件事將來若是需要你幫忙,容安,你必須不遺餘力幫我。”

“諾。”容安違心地說了一句。將來幫不幫,又幫不幫得了,那是將來的事,今日無需和妙人分辯太清楚。

雖然墨琚壓下了此事,但此事到此不算結局。左鳴那裡結不了局,妙人這廂也結不了局,況墨琚表面上不深究,難保心裡不想追究。總之頭不定哪天就炸了。

而容安沒想到的是,左鳴竟然迫不及待到當夜就想炸響這道天雷。

左鳴堵在了容安回府的路上。

不曉得他等了多久,容安掀著簾子探出頭觀瞧時,只覺得他的頭發都被白霜浸透了。這還真是不遺餘力。

“公主。”左鳴近前一步,十分禮貌地抱拳行禮,臉上表情話中語氣卻全不是那麼回事,且他喚容安公主,這絕非善意的稱呼。

若容安承認這個公主的稱號,面臨絕境的將不再只是她和妙人兩個,隱瞞了她身份的褚移,也會被連坐。即便墨琚出於大局及利益考慮不會要了褚移的命,但要堵悠悠眾口處罰必不能輕。

想到遠在戰場上為國浴血拼命的褚移,還要因為自己而徒增朝堂上暗箭的迫害,容安便不能淡定。

再想到眼前這個人將自己所寫策略盜為己用,欺世盜名叛國投敵,容安心底裡的憤怒終於被激起。

容安從車上下來,對著他從容一禮:“左大人在叫誰?據我所知,咱們王上可還沒有一個子嗣呢,哪來什麼公主?”

左鳴嘴角一挑,眼神裡一抹陰鷙,“大家都不是傻子,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說來也是巧合,宮裡的那位,在黎宮時我曾遠遠見過一眼,她根本就不是什麼公主,而是承光公主身邊的一個小小侍婢。”

容安心裡咯噔一下。

預想過千萬種可能,最糟糕莫過於他見過她們其中一個。沒想到眼前的境地已經是最糟糕的一種。

容安心裡明白,即便已經是最壞的境地,也不能亂了方寸,讓左鳴握住她把柄。

容安面上帶笑,語氣卻滿是嘲諷:“唔,是嗎?那要恭喜左大人,又得了一手可以讓你升官發財的好牌。”

“你難道不驚訝嗎?這樣心平氣和,是心中早就有底了吧?”

容安笑出聲,“左大人真是個有意思的人。難道左大人沒聽過一句話嗎,叫作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你們朝堂上明爭暗鬥長槍短劍的事兒多了,我一個小小女子,腦子又沒有被門擠,關心那些做什麼?”

左鳴冷笑一聲,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你這純屬狡辯。但狡辯是沒什麼意思的。我曉得宮裡那位是假的,但苦於沒有證據,空口說白話只會招來殺身之禍。所以這幾年,我一直暗中尋找真正的承光公主。事情過去這麼些年了,本來,我已不抱什麼希望了,卻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真正的承光公主自己到我面前來了!”

“既然是這樣,左大人就把真正的承光公主帶到王上面前去邀功請賞才是當前該做的,攔著小女子又是為哪般?”

“死到臨頭還在演戲,黎桑,不得不贊你一句,黎王室中,也只有你算得上是個人物。只可惜,你投錯了胎,生為女兒身,又生在黎國那樣一個對女子極度貶低的國家,這一生,也算是毀了。”

容安怒視著他,語氣冷沉:“原來說了半天,左大人的意思是,我就是黎桑?呵,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你說我是黎桑,須得拿出證據來,否則,你這可是誣陷!”

“證據?這有何難?你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琴技不就是證據麼?”

容安好笑地道:“左大人在開玩笑吧?不錯,據說前黎公主彈的一手好琴,而我恰巧也彈的一手好琴,但這就如同左大人你會吃飯,而咱們的王上也會吃飯一樣,難道能說左大人就是王上?”

左鳴眸色莫測高深的望著容安。

容安心中本就沒有底,他這種表情更讓她沒有底的心更沉重了,可眼睛裡還是死撐出來一點從容鎮定,與他對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