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高中生活再回憶起來其實有些平淡無奇。是重新見面以後,又花了一段時間,唐豫進才意識到和彼此的交集大概算是他們之間唯一出格的經歷。上床,接吻,牽手,告白,怎麼也沒想到這些事情的第一次會是和一個只是自己同桌的人發生,唐豫進似乎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真正察覺,自己能那樣厚著臉皮。

成為同桌沒兩天他就給人塞了一張告白紙條,並且他那時候可能還沒那麼喜歡對方,只是抱著想把好看的東西弄到手的想法,沒想過真追到人之後要拿他怎樣。直到紙條被時停春毫不猶豫地丟回,告白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他才有了那麼點挑戰的感覺。因此第二天他轉頭就給人又抄了一堆網上看來的垃圾情話,哪怕被人丟回自己抽屜,也要偷偷再塞進時停春的書包。

一開始時停春還沒發現唐豫進幹的這點壞事,是再過段時間發現自己的書包似乎重了不少,倒過來一抖,終於抖出半個月來唐豫進給他塞的可回收垃圾,可能上百克的紙條叫他眉頭一跳,一放學就把人約到樓梯間揍了兩下。

被他約的時候唐豫進還在那傻樂,以為自己的追求終於有了成效,等被人兩拳揍到身上,又被丟過來一袋紙條,他才終於收斂了那愚蠢的笑,表情一下就變得可憐巴巴,試圖擠兩滴章魚眼淚騙人哄他,“……你揍我幹嘛?!”

被揍完的唐豫進還是捂著臉對人控訴,怕自己不捂住就會讓時停春發現他根本就沒被揍傷。

“難道不是你往我書包丟那堆垃圾?”

“那是我的情書!”

“……你情書每封就寫兩句話?”時停春屈起手指,警告般地往人腦袋敲了一下,“不準再塞這種東西給我。”

忍住想捂著剛剛被人敲過的地方在地上打滾的沖動,唐豫進瞪他一眼,“那你把之前的還我。”

“都在袋子裡了,你自己收著吧。” 說完時停春轉身就走,看起來頗為冷酷無情,也叫被美色沖昏頭腦的唐豫進覺得他同桌連背影都這麼瀟灑。等回過神,再掂量著時停春還他的那袋紙條,唐豫進又察覺一件事,自己塞進時停春書包的不只有這麼少。

不過這時候的時停春確實沒怎麼把唐豫進的追求放在心上,畢竟唐豫進的作風總給人一種不靠譜的氣息,讓他總覺得沒幾天這人就能自己放棄,誰知道半個學期過去,他拒絕的話不知道說了多少,唐豫進都沒能死心,反而愈挫愈勇,學來各種亂七八糟的追求方式,一度讓時停春想不如答應他算了,反正他也不算討厭唐豫進。只是他又害怕和人在一起之後,這家夥還能想出更多折騰人的方法。

幹脆把他吃了好了。是這個時候,時停春真正冒出的想法。反正他看唐豫進也挺喜歡他,應該是不介意哪天變成他的口糧。

食慾在被想法確定之後愈發清晰,唐豫進作為獵物的身份也就此正式進入時停春的視野裡。在冒出想把唐豫進吃了的念頭之後,時停春愈發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也由此他對唐豫進的態度也稍稍有所轉變,從嫌棄和愛答不理,變得偶爾能給出一些曖昧不明的回應。

唐豫進也發現了來自時停春的回應——他最近帶去的小魚餅幹都被時停春給吃了個幹淨。

好在餅幹不是白給,唐豫進第二天也收到了他的回禮。這還是他第一次從時停春那裡得到東西。雖然當時的他並不理解時停春送給他一袋魚餌是什麼意義,但這也不影響他高興地把它們收下,回家後還把它們藏進他書櫃的角落裡。

十七歲的時停春釣魚的方式拙劣,當然也是很有進步的空間。第一次給唐豫進送的那包魚餌略顯失敗,後來他的手段倒是逐漸走向正常的水平。也不算太主動,至少不再拒絕。也不需要付出什麼,只需要態度的改變,就能讓唐豫進相信時停春也同樣能喜歡上自己。

而雖然後來是抱著吃唐豫進的目的縱容了這家夥的騷擾,但唐豫進畢竟還是以人的外表整天在他面前張牙舞爪,時停春也不可能完全只抱著吃他的想法。其實還是蠻可愛的,被人追得久了,十七歲的時停春也偶爾會這樣去想。因此,他沒有拒絕在期末結束的那個雨天跟唐豫進回家,也會偶爾無聊發作,讓他在晚自習盯著趴桌上補覺的唐豫進看了幾分鐘之後,決定畫個豬頭在他被手臂擠出點肉的臉上。

那是時停春未來自覺這輩子最幼稚的舉動之一,但再想起來的時候卻沒有什麼後悔的情緒。作弄的想法才剛冒出,他的手就已經拿起根水筆,湊到唐豫進面前,筆尖戳到唐豫進的臉上。也是湊近了看他,時停春似乎才意識到唐豫進長得倒也不差。其實合他的口味,也符合他的取向。這種認識在浮出水面的時刻,讓他手腕一抖,才剛畫了個圈,唐豫進就被驚得睜開了眼,和他對視了幾秒,又兩眼一閉,兩腿一蹬,再次昏睡過去。

“……醒了就別裝睡了。”

“你幹嘛又不畫了。”裝睡了一分鐘,沒等到時停春接下來的舉動,反而被揭穿了偽裝,唐豫進不得不放棄裝死,睜開眼哀怨地看向時停春。但時停春還沒拉開和他的距離,他也不會主動把人推遠,只是問他,“你在我臉上畫了什麼?”

時停春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大概是腦子一抽,睜眼就說起了瞎話,“給你畫了顆愛心。”

“那你多畫幾顆,”而唐豫進還真信了他的謊話,也因此趴在桌子上沒動,只是對人眨了眨眼,“畫好看一點。”

被人這麼要求,時停春先是被人的眼神看得有點臉熱,很快又意識到,他這倒也有藉口繼續畫他沒畫完的豬頭。因此只猶豫幾秒,他就重新往唐豫進那靠去,似乎以他向來清醒的大腦想不到任何能拒絕或坦白的方法。

在教室最後面的角落,他們能夠仗著沒什麼人關注,做起這看起來幼稚又毫無意義的事。時停春看似認真地在人臉上畫一個豬頭,腦子裡卻突然想拿這只筆畫點別的在唐豫進並未暴露進空氣的地方。而唐豫進,他從來就沒想過要遮掩他的目光,趴在桌上看著湊到他面前的時停春,突然很想就這樣親到他的臉上。

一瞬間,他能意識到的彷彿只剩下時停春敷在他臉上的呼吸,它燎起的火很快便和時停春的那張臉一起燒上他的後腦。

唐豫進不掩飾他迅速燒紅的耳朵,更不掩飾他對他的慾望,於是在時停春終於畫完那個歪歪扭扭的豬頭之後,唐豫進隨手立了本書在他們桌上,又在時停春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的前一秒,飛快往前一湊,一口親到時停春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