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往事如夢中(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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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去荒地,卻去找了談意惟,談意惟住樓房,但被週末不上班的後媽嫌棄礙眼,趕出來在社群裡遊蕩,阮鉞給了他一顆糖,他就高高興興地跟在阮鉞身後,嘴裡含含糊糊地說:
“阮鉞,你真好。”
兩個人其實也沒有話說,社群裡處處有顏色鮮豔的健身器材,他們找了一對鞦韆,坐在木板上面沉默地輕輕搖晃,小小的水果糖很快就在舌尖融化,談意惟偏過頭去看阮鉞,阮鉞問他:
“還想吃?”
談意惟舔舔嘴唇,不敢說話,怕阮鉞覺得他貪婪又嘴饞,在家裡——無論是以前的家還是現在的家,他從來也不敢開口說“想要”。
但阮鉞從鞦韆上跳下來,說:
“我家還有,我帶你去取。”
每一次用觀看“打戲”換來的水果糖,他捨不得吃,都塞在茶幾下面的抽屜裡,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願意拿給談意惟吃,可能是兩個人之間已經産生一種同病相憐的友情,也有可能是他在心裡已經將這個小孩劃入自己的保護範圍之內,不可否認的是,他對談意惟已經和對待其他同學很不一樣。
兩個人來到阮鉞家的平房前,蛋黃正在門口趴著,見到有人來了,就興奮地搖起尾巴,撒著歡跑過來,求摸求抱求投餵。談意惟很高興,蹲下來摸摸蛋黃的毛。
蛋黃是一隻串串,特別聰明,能聽懂人話,也能分辨壞人,小小的身體,卻很有勇氣,曾經替鄰居家嚇跑過半夜來翻窗的小偷。
就是白天老是在室外野,身上髒髒的,有的毛都打了綹。談意惟一點也不嫌棄,託著蛋黃的肚子就把狗抱了起來,放在臂彎撫摸。
“蛋黃蛋黃,你今天好嗎?”他自言自語地說,蛋黃對著他“汪汪”兩聲,然後看向阮鉞,歪了一下頭,好像在示意阮鉞代替它回答。
阮鉞沒說話,就站在旁邊看著談意惟摸狗,耐心地等談意惟摸夠了,把狗放回地上,就領著人要往屋裡進。
他拿出鑰匙,插進鎖孔轉動一圈,才發現門從裡面反鎖上了。
一般在白天,家裡人很少會反鎖大門,他覺得有點奇怪,抬手拍了拍門板,沒有任何回應。
談意惟重新把狗抱了起來,為了不讓阮鉞感到難堪,就做出一副忘記了想要吃糖的樣子,開始專心地逗狗玩,蛋黃也很配合,熱情地舔著談意惟的手,從鼻腔深處發出一種嚶嚶的軟叫。
但阮鉞卻很不高興,進不去門,拿不到糖,就可能會被談意惟認為是在騙人,他一向討厭那種愛撒謊愛誇口的同學,不想被談意惟誤會成是那樣的人。
家裡一定有人,可能是在臥室睡覺才沒聽到敲門聲,他帶著談意惟繞到平房後面,趴到臥室的窗戶外邊,向內看了一眼。
臥室的窗簾是灰藍色,是父母結婚時,母親用從市場上扯來的布親手做的,阮鉞在還是個嬰兒的時候,也曾在這塊窗簾的掩護下和母親玩過捉迷藏。
但現在,它顫顫巍巍露出一個口子,長時間未清洗的布料上毛毛刺刺,沒能遮住屋內驚人的景況。
屋內是什麼?
是無限春光,是開裂的劣質粉色連衣裙,是庸脂俗粉香氣之中一雙黝黑大手,是深色淺色分明,卻又明晃晃糾纏不休,是阮嵩和那假女人翻滾在一張破舊的鐵架床上。
阮鉞摳緊了窗欞,指甲裡一點血色也無,那穿粉裙子的明明是個男人,是父親最恨的那種“陰邪”,但為什麼呢?難道恨一個人,就是要和他彼此纏繞,互相抵住最脆弱的部分,搏鬥,撕咬,不到瀕死的那一刻就決不罷休嗎?
談意惟也看到了,漂亮的眼睛圓睜,他還不是很能理解屋內發生的事,但也察覺到了那種激情所蘊含著的巨大恐怖。
他有點嚇傻了,站在阮鉞身後,無措地抱緊了懷裡的狗,蛋黃輕輕地叫,他細細瘦瘦的身體輕飄飄地、小幅度地晃動。
阮鉞轉過身,伸出手,一隻手掌就捂住他半張小臉。
“你別看。”低沉的,不似兒童能夠發出的聲音響起,談意惟聽話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