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3章 60.回老家

塵肺病,算是在礦工中常見的一種職業病,一般是經過多年粉塵積聚,肺部慢慢纖維化,肺功能逐漸下降,發病較慢,但病情不可逆,發展到中期,生活質量就會受到很大影響。

阮嵩這時候查出來,已經是中期了。阮鉞問趙碧琴有什麼打算,得了病,治不治,在哪裡治,趙碧琴吞吞吐吐,說當時自己到江濱養病,覺得南方醫療條件好,空氣也好,想叫阮嵩也去江濱市的人民醫院看看。

阮嵩聽著,沒同意,也沒反對,只說讓她自己去和阮嵩商量。

“你爸不願,說異地結算醫保報銷少,路上來回也花錢哩。”趙碧琴又露出那種小心翼翼的討好語氣,似乎是擔心丈夫的身體,想要兒子出面勸一下。

但阮鉞沒耐心聽這些,臨近寒假,他自己還要考試,況且他也不太關心阮嵩的死活。

“你們自己決定,有明確需要我幫忙的,再找我,我酌情考慮幫不幫,就這樣,掛了。”

他心裡沒什麼波瀾,聽說阮嵩得病,沒有什麼痛快的感覺,更沒有身為病人家屬的那種沉重的焦灼,他根本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這病還沒到晚期,只是會頻繁胸悶、胸痛,咳嗽、呼吸困難,控制得不好,身體狀況就江河日下,合併感染,會更加危險,但像阮嵩這樣的人,即使不能善終,也不值得惋惜,就連一聲嘆息也不值得施予。

阮鉞沒把這個訊息告訴談意惟,兩個人每天忙著一起複習,一起放鬆,除了考試時間,幾乎形影不離。比起之前經歷過的那些期末周,熱戀中的人有激素加持,精力格外充沛,挨在一塊兒通宵背書也不很累。

過了幾天,考試都基本結束,阮鉞就開始做計劃,打算春節期間帶談意惟去花都玩。

節假日的機票、酒店都很貴,看看銀行卡餘額,倒也還負擔得起。

除夕出發,正月初八回來,和大多數打工人的返鄉時間重合,但他們不回家,要奔向只有兩個人的快樂新世界。

進入寒假,談意惟從明天起要去紀老師的機構“實習”,這時候夜已經深了,他還不睡,在興致勃勃地看攻略。

“我要看熱帶植物;我要看熱帶動物;我要去海鮮市場:我要去海上坐汽艇……”

他在床上滾過來,滾過去,嘴裡不停地絮絮叨叨,像即將出門春遊的小學生一樣興奮。

在小時候,他沒有肆無忌憚地享受過什麼天真的童趣,到了二十歲,卻獲得了一種極富有安全感的愛,能給他託底,讓他釋放天性,快快樂樂地做回小孩。

阮鉞讓他把看上的地方全部截圖發來,自己開了exce表格做彙總,又擺出畢業答辯的架勢,認真地安排行程、最佳化路線。

半夜十二點,他合上電腦,準備催促談意惟睡覺,卻又一次地接到了趙碧琴的電話。

這一回,趙碧琴的情緒是異常的激動。

她捂著話筒,很小聲,好像怕被誰聽見,半哭泣半訴說,說了半天才說清楚了幾句話。

她說,阮嵩確診之後,突然性情大變,帶亂七八糟的人到家裡、動手打她、向單位請了長假,每天專心折磨人。

阮鉞坐在主臥書桌前,握著手機聽電話,聽趙碧琴求他回家,替她“做主”。

阮嵩下手太狠,她實在受不了,活不下去了。“兒子得給媽撐腰”,最後是這樣的結論,她的嗓音幾乎哭到啞,哭到沙沙作響。

一個柔弱的婦女,到了中年受了欺淩,開始寄希望於身強力壯的兒子像父親保護女兒一樣來保護她。阮鉞其實很想說,難道你真的沒有發現,你丈夫並不是突然性情大變,他本來一直就是那種人,一個人可以那樣殘酷地對待自己的兒子,就有可能會用同樣的方式對待自己的妻子,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你竟然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