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藝術家的世界

談意惟第二天走出臥室,被沙發上的兩個大黑眼圈嚇了一跳。

阮鉞一失眠,就容易臉色不好,談意惟小心地問了句需不需要回房間補會覺,阮鉞立刻從沙發上彈起來,問:“你要出門嗎?是要去哪裡?”

談意惟已經洗漱好,在從衣架上卸外套,溫柔的薄荷綠的棉服,“我去幫你買雙鞋,搭西裝的。”

聞言,阮鉞立刻又放鬆下來,肩膀塌下來,邁開長腿靠近一步,說“我跟你一起。”

談意惟拎起外套,把左手伸進袖筒:“不用了,我知道鞋碼,你臉色這麼不好,還是回去睡會兒吧。”

“我臉色怎麼了?我臉色好得很。”阮鉞說著,用雙手搓了搓臉頰,搓出一點血色,眼睛裡也人為地放出光輝,一掃之前垂頭喪氣的灰暗,變得精神起來。

對於一個作為醫生預備役的醫學生來說,在睡眠不足,甚至特別疲勞的時候,也必須能強打精神提槍上陣,這種技能在以後正式工作,哦不,在實習或者規培的的時候就會頻繁地應用得到。

阮鉞的狀態調整得很快,甚至還想起了一些往日的習慣,很自然地伸出手提起談意惟的右邊衣袖,沉默地幫他穿上,拉展,撫平。

談意惟像個大號娃娃一樣被他穿好外套,拉上拉鏈,像從前一樣嚴嚴實實地戴上口罩。

在酒店附近就有一條商業步行街,乘地鐵大約十五分鐘路程,但談意惟沒往地鐵站去,他帶著阮鉞在一家很不起眼的早餐店吃了黃魚面,就鑽進了全是老破小的一個居民區。

他舉著手機導航,七拐八拐進了一條弄堂,在一棟小洋樓的一層辨認出一塊寫著不知道是什麼語言的牌子,就拉住阮鉞站定了,在外面輕輕地叩了叩門。

“我以為一般這種店都是早餐店或者沒有營業執照的五金店。”阮鉞很不應景地評價了一句。

話音剛落,門就開了,掛在門框後面的風鈴一陣乒了乓啷的聲音,來開門的是個很優雅的女士,她見到談意惟,熱情地講了一句洋文,然後伸長脖子,熟練地行了貼面禮。

1次,2次,3次,阮鉞不動聲色地看著,談意惟摘下口罩,白淨的臉頰細膩柔軟,受到擠壓的時候就微微凹陷下去,寒暄之後,女人又講起中文,問小甜心今天來是要買鞋嗎?

“剛好這幾天打了新的樣品,特適合你這種甜蜜又可愛的年輕男孩兒。”女人看上去像個混血,肩上搭著民族風的提花披肩

談意惟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不是我買,是想給我朋友看看,您幫我找找,有沒有深棕的,軟底的,版型寬松,有纖細感,輕盈不笨重的小牛皮鞋。”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千萬不要有增高的,而且一定要透氣,要舒服,不是隻有重要場合才偶爾穿一次的,我們買回去就要經常穿,要實用。”

阮鉞像一座沉默的山,就站在談意惟身後看他長篇大論地與女人交談,大隱隱於市,這女人應該是個獨立設計師,一般和“藝術”沾上關系的商品越容易坐地起價,尤其是在這種看上去破敗卻有著天價租金的地方。

他警惕起來,到談意惟拿來一雙要他上腳試試的時候,他就後退半步,問:“這鞋多少錢?”

談意惟愣住了,那女人也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嗤嗤的笑聲響起。

“不貴的,不用擔心這個。”談意惟小聲對阮鉞說,然後不好意思地對女人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