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成為大人之前

上了飛機之後,阮鉞一個人在經濟艙如坐針氈,坐立難安。

他隱隱能猜到是誰給談意惟訂的頭等艙,過於呼之欲出的答案刺痛了他,讓他忍不住地胡亂揣測。

這半年裡,談意惟究竟住在哪裡,他一直不敢深想,如果真是那個藝術家趁虛而入,陪伴在談意惟身邊,那自己又該怎麼辦呢?還能有什麼競爭的資格呢?

那人對談意惟很殷勤,也很捨得花鈔票,能夠讓談意惟在19歲的年紀就享受到超越本身階級限制的物質條件。而自己呢,只是一個窮學生,什麼都沒有,什麼都相形見絀,他一向沉著,穩重,這時候也焦躁起來,覺得安全帶勒著腹部很難受,伸出手去大力拉扯調節松緊的帶環。

路過的空姐發現了他的異常,還過來貼心地問他是不是有窒息、心悸的感覺,是不是有什麼慢性疾病急性發作了。

落地之後,兩個人打車去酒店,果不其然,前臺小姐姐拿了談意惟的身份證,在電腦裡一刷,就換了一種接待貴賓的禮儀,說有一位先生幫您升級了套房,這是我們的迎賓禮物,您的行李等下有專人幫您拿上去,請您直接右轉刷房卡上電梯就好。

談意惟沒有敢看阮鉞的臉色,快步上電梯走了,阮鉞沒有跟上去,自己在談意惟的房間樓下開了一間標間。

住進標間,心裡還一直在琢磨,琢磨這半年談意惟所說的“集訓”,是不是去和那位藝術家進一步發展了,琢磨那個男人會不會也一同入住偌大的行政套房,就在自己頭頂上和談意惟過上一種情侶的生活。

雖然他並沒有什麼合理的嫉妒的立場,但就是越想越睡不著,到了半夜12點,終於忍不住去敲談意惟的房門。

阮鉞敲門,聲音又急又快,談意惟有熬夜的習慣,扒著貓眼看清來人後就開啟門,他好像是剛洗了澡,穿著酒店的浴袍,頭發濕濕的露出額頭,一雙漂亮的眼睛盯準阮鉞,疑惑而小心地看。

“怎麼了嗎?”漂亮的人開口問。

“沒什麼……想和你聊聊,可以讓我進去嗎?”阮鉞從來也不會胡說八道,不擅長找藉口,提要求也很直白。

此時此刻,他就是想看著談意惟,看著那個叫自己牽腸掛肚的人,好讓一顆心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合適的地方。

談意惟把他讓進來,請他坐在沙發上,自己去臥室換了件衣服,再出來的時候頭發也吹幹了。

談意惟的睡衣是深黑色珊瑚絨,褲筒好像有些短,露出白到微微反光的玲瓏的腳踝,套房裡的拖鞋也是毛茸茸的,將優美的足弓藏得嚴嚴實實。他知道阮鉞不喝含糖飲料,就從冰箱裡拿了瓶礦泉水遞過去,然後不遠不近地坐在沙發對面的木椅上,低著眼睛等對方開口。

氣氛忽然陷入尷尬的沉默,阮鉞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按捺不住,沒頭沒腦地開始發問了:

“他……對你……很好嗎?”

“?”談意惟抬起頭,用表情問了一句“誰?”

“給你訂頭等艙的人,給你訂行政套房的人。”阮鉞說,說完就後悔了,還問什麼對你好不好,以上這兩項,不正是很好很好的證明嗎?

“哦,遲老師啊,”談意惟一下子敏銳地捕捉到阮鉞那種固執的誤會,有點頭疼地扶了一下腦袋,“遲老師幫了我很多,如果不是遲老師,我也不可能這麼快做出像樣的作品,有這麼好的入行的機會,他是很好很好的老師。”

就只是老師而已?阮鉞的心頭一跳,看了一眼談意惟,繼續問:“那他這次沒一起來?”

“最近工作室的事比較多,忙不過來。明天開幕式,他會直接去現場的。”

“哦……”阮鉞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然後又陷入無話可說的沉默。

一般來說,阮鉞在談意惟面前很少表現出底氣不足的心虛,談意惟面對這種尷尬的場面,也很不習慣,想再說點什麼就逃回臥室睡覺,但剛剛坐直身體,就聽見阮鉞用很快的語速講了一句話。

“那明天的開幕式我也能去嗎?”

眼巴巴的。不管不顧的。明明知道可能有點不合適但還是要開口請求的。

“我……不和你一起走,不會給你丟臉。”阮鉞並沒有什麼像樣的衣服,在正式場合一定會難掩窘迫,可能會在一眾光鮮亮麗的藝術家顯得特別灰頭土臉,明天是談意惟首次參加像樣的曝光活動,應該會在形象上有所顧慮,但阮鉞一心想著的只是要親眼看看遲映鶴與談意惟的關系究竟發展到了哪一步,到回學校之前,不確定下來這件事,他一個學期都不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