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你吃晚飯了嗎?

袖箭和長鏈是修利亞從黑市上淘來的,這玩意兒看起來像是一指寬的精鐵護腕,夾層卻暗藏玄機。

推銷的店主向修利亞吹噓,戴著它,身手好的人甚至能爬上百米高的懸崖,絕對值得三十枚金幣的價碼。

修利亞付錢時做好了被坑騙的準備,但他也好,柯內莉婭也罷,誰也沒想到這擺明騙人的玩意兒居然真能派上用場。

面對面的搏擊中,很少有人能佔到女武神的便宜,襲擊她的黑影代替她跌入深淵。她隔著黑夜和玻璃窗望向老人,並攏兩指抵住眉心,做了個怪模怪樣的手勢。

在另一個時空,這是略帶挑釁的“致敬”。雖然老人從沒見過,但這並不妨礙他理解這個舉動的意味。

渾濁的眼底浮起微笑,他輕拍掌心。

“有意思,”他說,“蘭伯特選了個很有意思的年輕人。”

倫斯特站在黑暗中,不動,不說話。

“我有點明白你為什麼選擇這個女人了,她的確有取代蘭伯特的潛力,”老人沉吟著,“在翡蘭寧內部製造分裂符合利維坦的利益,但是倫斯特……”

被他點到名的男人抬起頭,即使陰影遮蓋了他的面孔,卻遮不住那雙眼睛裡比刀鋒還銳利的光。

“你怎麼能肯定,這女人會乖乖受我們的控制?”

“她剛才的眼神你看到了,那就是一頭獅子,她可不會像獵犬一樣聽話戴上項圈。”

倫斯特面無表情:“獵犬隻會撲咬兔子,斐迪南·蘭伯特是一頭陰險的豺狼,要對付他,只能放出獅子。”

“如果她反咬我們一口呢?”

“她和斐迪南最大的區別不是出身,而是性別,”倫斯特說,“她是女人,一個女人想在亂世中站穩腳跟,必須具備強有力的後援。”

“她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麼選。”

柯內莉婭一點也不想當聰明人,此刻她胸口燒著一把火,恨不得將富麗堂皇的利維坦私邸,連著裡頭的“老不死的”席捲成灰。

在她將襲擊者踹下懸崖後,沒人再出面挑事,她順順利利地下到山腳,跟等候許久的裡儂和修利亞彙合。

兩個男人被她嚇了一跳:“出什麼事了?”

柯內莉婭莫名其妙:“能有什麼事?”

她低頭看著自己,明白這倆貨為什麼這麼問了。

這套騎士禮服是出門前新換的,現在已經面目全非。肩肘和左胸部位劃出多道破口,又被汙泥浸染得分辨不出原色,是柯內莉婭撞在崖壁上時留下的痕跡。

她甚至覺得頸側隱隱作痛,伸手摸到一絲血痕,應該是被箭頭擦傷,幸好沒傷及血管。

“沒什麼,天黑路滑,不小心被瘋狗咬了,不礙事,”柯內莉婭輕描淡寫地說,“回去吧,腳程加快些,興許能趕上夜宵。”

裡儂和修利亞意識到她不想多說,聰明地閉上嘴。

回程比來時慢些,因為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柯內莉婭靠在座位上,身體很疲憊,大腦卻無法放鬆。

下山時的襲擊是利維坦策劃的,這個毫無疑問,但對方的用意是什麼?藏在幕後的策劃者下了死手,是奔著要命來的,可在一擊落空後,又立刻放棄,沒有窮追猛打,怎麼看都不像是那位話事者的手筆。

這種時候,柯內莉婭無比羨慕魯路修的腦子,如果是那小子,應該能輕易洞穿迷霧背後,始作俑者的目的吧?

馬車謹慎地穿過山道,教皇國通明的燈火映入視野,裡儂和修利亞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幸好這一路還算順利,幸好沒有遇到襲擊,幸好他們活著回來了。

馬車在旅館門前停下,裡儂丟下一枚銀幣,立刻有侍者殷勤上前,在車門前半跪下身,用自己的後背充當貴客下車的踏腳石。但柯內莉婭不需要這個,她一步邁過去,脫下禮帽捧在臂彎裡。

“我先回房了,”她說,“除非我提要求,否則不要讓任何人打擾我。”

裡儂和修利亞彎腰向她致敬,目送女騎士走上二樓。

柯內莉婭很疲憊,其實今晚這種戰鬥強度遠遠比不上她當年獨自駕駛機甲攻佔一國,但是與上位者的博弈讓她心累。

雖然利維坦長老的立場與態度尚不明確,雖然策劃襲擊的幕後主使依然隱藏在陰影中,但柯內莉婭把他們暫且拋諸腦後。

今晚,她只想洗個熱水澡,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

可惜天不遂人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