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錦繡又哪裡知道,她娘這番辭不過是緩兵之計。

等她娘第二日一早起來,口中答應著她這就出去尋中人,也好盡早出手院和鋪,實則卻是又去了錦衣衛千戶所找人。

“李百戶昨兒夜裡趴在廂房窗戶邊,應該已看清了我女兒的容貌,也知道我並沒騙你吧?”宋銀屏輕聲笑道。

卻也不待她的輕笑聲落下,李百戶突然又覺得脖根兒發涼,令他登時打了個冷顫,那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也隨即浮起了一層,就和昨夜他在錦繡窗外的感覺一模一樣。

他便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脖,這才訕訕的笑道,宋娘笑了。

“您既然了您的女兒是指揮使的骨血,那就鐵定是真的了,哪裡就非得瞧見姐的容貌才能篤定?”

話昨夜裡那丫頭實在是太過警覺了,還不等他在窗紙上捅出窟窿望進去,便一口吹熄了油燈。

可是別看這般一來,他就不曾瞧見那丫頭的長相,也便無法斷定那丫頭是否真與指揮使長得六七分像,單憑那丫頭的幾聲冷笑便能令他生出一層雞皮,這骨血之就有九成真了。

只是這位李百戶到底不敢承認,自己不過是偷偷趴個窗戶根兒,還未來得及如何動作,便被一個十四歲的丫頭憑著驚人耳力發現了,就連眼前這位宋娘也是心裡明鏡兒似的。

這話若是傳到指揮使耳朵裡去,他哪裡還有臉再自己是指揮使親信?這不是給指揮使丟臉麼?

他就繼續訕笑道,宋娘萬萬不要再那麼客氣:“今後您但凡有吩咐,盡管喊我的名字就是了,哪裡就非得李百戶李百戶的喊著,著實令李勇汗顏。”

就在十年前,他李勇還是指揮使身邊一個不起眼的長隨,若不是他機緣巧合替指揮使擋了一刀,他至今還是個奴才身,又哪裡坐得到如今這個百戶的位。

而眼前這位宋娘,雖口口聲稱她不過是指揮使當年駐紮大同時的一個外室,甚至連個外室都不是,頂多做過幾夜露水夫妻,到底給指揮使生了個女兒不是?

若這位宋娘果然願意割愛,主動將女兒送回京城送還指揮使,還偏偏點了他李勇護送,這不是拱手送給他的大功勞麼……

且不指揮使眼下已經三十有四,膝下也不過一個庶出的三歲兒罷了,那孩還三天兩頭病病歪歪的,都不知道能不能養得大。

單這位宋娘極有可能母憑女貴,不定哪日也會被指揮使接回京城呢,就算論身份頂多做個妾,這也是個好生養的不是?

也正是李勇將這番話出口後,宋銀屏的笑容便更軟了。

只因她雖然不知道李勇到底瞧沒瞧見女兒的容貌,卻也能從這話語中聽出幾絲諂媚來,想來便是對方心裡已經有了數兒。

她就越發壓低了聲音,細細跟李勇如此這般講了幾句話;之後也不管李勇如何目瞪口呆,便扭身揚長而去。

……錦繡便在手腳麻利的做得了午飯時,也等回了她娘宋銀屏。

她娘進門就從荷包裡掏出幾張銀票,還特地捏在手裡對她晃了晃,看起來便是已將院與鋪順利出手了。

她難免欣喜非常的迎上前去,就差挽著她孃的胳膊蹦起高兒來。

也就是因為此時的她太過高興了,等她將手搭到她娘左肩時,她孃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額頭上也瞬間就滲出一層冷汗,她卻一點兒都不曾發覺。

“娘這一上午辛苦了,快坐下嘗嘗我做的紅燒肉對不對味兒!”錦繡歡快的拉著她娘坐到桌邊。

“廚房裡還燉著骨頭湯呢,我這就去端來!”

殊不知等她才剛離開正屋去了廚房,宋銀屏便從荷包裡掏出一個拇指大的藥瓶來,先倒出一點和在錦繡已經盛好的飯裡,想了又想,便將剩餘的藥全數倒在茶壺裡。

或許就是宋銀屏的傷勢又有些加重的緣故,再不然便是她生怕藥量過大害了女兒,她的手難免抖得厲害,險些便將手中的茶壺跌落。

待她重新坐回座位上,手倒是不再抖了,眼裡的淚水卻怎麼都忍不住了,撲簌簌跌到桌上,瞬間便將木紋染出重重一片深色水漬。

錦繡端著湯回來後,卻以為她娘只是捨不得大同府這個舊地,再不然就是捨不得她爹那個負心漢,唯恐她爹哪天迴心轉意前來尋找她們母女,卻找不到人。

她就一邊端著碗給她娘盛起湯來,一邊軟語輕聲又不失歡快的笑道,娘不是還有我麼。

“等我們到了南邊落了腳,娘便只管在家享清福吧,我去盤個面館兒做買賣養活娘。”

“大同府的麵食那麼多花樣兒,南方人一定沒吃過沒見過,還怕生意不好做?”

“娘若不想叫我不嫁人,大不了我便招個老實厚道的上門女婿和我一起孝敬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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