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是孽障啊,她回了京城之後,西寧王府便傳出太妃重病的訊息,就連西寧太妃的手帕交北靜太妃想去看望,都被攔了回去。”

母親雖然身體不好,卻也不會一夜之間重病不起,唯一的解釋,便是被軟禁了。想起母親離開之前說過的話,邢岫煙握緊了雙手。她,大概也料到了這個結果。

入塵道長嘆了一口氣,繼續道:“這幾個月,我想盡了辦法,數次想去西寧王府中探探虛實,怎奈西寧王把整個王府圍得像鐵桶一般,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原來入塵道長這幾個月是在忙著這件事。”

“可惜,一事無成,一事無成啊。”

“西寧王府,母親?”

兩人下了一跳,齊齊往後看,梨樹下轉出來一個人,幾片落葉沾上了他的衣袖,帶著木葉的清香。

入塵道長心下暗罵幾句,背後已流下一滴冷汗。這言泓睡了幾個月,倒是練成了一身深厚內力,饒是他,也察覺不到言泓的腳步聲了。這下言泓都聽了去,可如何是好。

這邊入塵道長天人交戰,邢岫煙深深呼吸之後,已經做了決定:“泓哥,你跟我來。”

夫妻兩回到寢居,邢岫煙翻出那一本《莊子》,交到言泓手中:“泓哥,母親本不欲我告訴你,可是,畢竟血濃於水,於情於理,你都該知道。”

又是一天晨光滿。

西寧太妃合上佛經,有靜靜地念誦一番,方才停止。有人掀簾而入,端了早膳過來。

西寧太妃冷眼看去,正是新來伺候的啞巴僕婦,一張臉死氣沉沉的,沒半分表情。擺放好糕點粥水,她便行禮出去了,一刻也不多呆。

雖是軟禁,西寧王倒是沒有虐待她,衣食還是按照原來的份例供給。西寧太妃略略用了一碗粥水,一點小菜便停了箸。

“母妃怎麼不多用一些,倒像是本王薄待你似的。”

西寧太妃扯了扯嘴角:“王爺百事繁忙,如何有空過來了。”

“再忙也得過來盡孝啊,本王可是陛下眼中的孝子呢。”西寧王好整以暇地坐在西寧太妃對面,親自舀了一碗粥:“母妃再吃一碗。”

“有人面目可憎,我看著,吃不下。”

西寧王並不生氣,自顧自也舀了一碗粥慢慢喝著:“這粥是王妃親自下廚熬的,軟糯適中,的確不錯。”

“王爺慢慢用罷,我就不相陪了。”西寧太妃面無表情起身,卻聽得西寧王道:“願為鯤為鵬,遨遊於天地之間,這願望本是極好的,可惜啊可惜。”

西寧太妃只覺得腳底湧起一股冰涼的冷意,順著她的經脈逆流而上,直沖頭頂。

“你,你知道了什麼?”

“母妃莫急,他現在好好的呢,和小媳婦舒舒服服過日子。我們兄弟已經二十幾年未曾見面了,八成已經見面不相識了。”

“黎成煊,你待如何?”

“無甚,只是想與幼弟見見面,一敘多年兄弟情義。”

“你已經穩坐王位,他只是一介平民。為何,你還不放過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母妃,這麼多年你還不明白?”西寧王喝完了粥,手一用勁,手中碗立時碎裂,散落在地:“臥榻之側,豈容它人酣睡。我與黎謹燁,註定永不相容。在這世上,我們倆,只能留一個。”

西寧王妃雙手的指甲深深陷進肉裡,她卻不覺得痛楚。心裡的煎熬疼痛,讓她站不住,跌坐在錦榻上。

西寧王欣賞了一下她的表情,又捏了一塊一品酥拿在手裡:“本王還有事要忙,改日再來看母妃。”

“黎成煊,你站住!”

“母妃還有何賜教。”

“就此收手,我們兩相安寧,否則--”

“否則什麼?您要兜我的底麼?哦,您重病不出門,外面已經千般變化了。忘了告訴您,北靜太妃遇刺,昏迷不醒。您的後招,怕是用不上了。”

竟然連她,也被這孽子算計了麼。燁兒,燁兒,母妃該如何護你?西寧太妃一瞬間,面白如雪。

西寧王看到太妃如此,心中是說不出的暢快,唇角一揚,緩步出門、啞婦在身後低首恭送,西寧王淡淡囑咐:“看緊太妃,別讓她死了,好戲開場,缺了她,可就大大地沒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