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不想理會,可是敲門聲越來越大,她實在無法裝作聽不見,氣惱之下彈坐而起,道:“一大早的,誰啊!”

“娘,是我。”

覃氏打了個滿是酒氣的哈欠,穿衣裳去開門:“煙兒,怎麼這麼早啊?”

邢岫煙的眼光從地上的空酒壇子掠過,對覃氏道:“娘,咱們得啟程回保定了。”

“啟程回——啊?你說什麼?”

覃氏的嘴巴可以塞得下一個土豆了,邢岫煙無奈,只得又說了一遍。

“這怎麼可能啊,不是住得好好的麼?煙兒,你實話和娘說,是不是得罪哪位奶奶姑娘了?娘帶你去給人家賠禮。”

來京城這段日子,邢夫人礙著面子,對她的要求盡量滿足,每個月還從邢岫煙的月錢裡勻出一兩給她花銷,她過得別提有多舒坦了,若不是邢忠從保定稍信來,她都忘了有這號人了。

“邢姑娘沒有得罪奶奶姑娘們。”鴛鴦從門外走來,覃氏認出這是老太太身邊的丫環,連忙道:“喲,姑娘請坐。我這還有昨天買的糕點,姑娘嘗一嘗。”

鴛鴦哪裡會看得上她的隔夜糕點,擺擺手:“我是跟著邢姑娘過來的,想和您說,老祖宗看你們一家勤奮能幹,打算請你們到保定田莊幫忙。”

這是要打發她們回去幹活?賈府金山銀山,一輩子都吃不完,連收留她們都不願意,真是小氣。覃氏的笑容一僵,說道:“這,我得和大夫人說一說。”

邢岫煙拉覃氏到一邊,道:“娘,老夫人是怕我們以後生活沒個依靠,才給我們一份比較體面的差事,您怎麼不知好歹。再說,我們一直麻煩姑母,日子久了,咱們臉上也過不去呀。”

你姑娘家面皮薄,你過不去,我過得去。覃氏在心裡嘀咕。邢岫煙怎麼會不知道覃氏心裡的想法,邢忠夫婦都是好逸惡勞之人,得了白吃白喝的所在,就挪不動腳了。

她眼珠一轉,又悄悄道:“娘,我打聽過了,那田莊,有一處別家沒有的好處。”

覃氏耳朵伸直了:“什麼好處?”

邢岫煙道:“除了種些土物,還會釀酒,田莊裡有一個大酒窖,裡面的酒都是五十年以上的陳釀。田莊常年彌漫著酒香,聞一下都可醉人,如同身在夢境之中。”

覃氏不覺嚥了咽口水,若是每天有不花錢的佳釀喝,幹幹活也是使得的。

“酒窖裡的酒——”

邢岫煙道:“娘,您和爹就去是看管酒窖的。”

覃氏喜上眉梢,轉身對鴛鴦道:“姑娘,請代我們向老祖宗道謝,老祖宗面慈心善,我們一家一定好好幹,不辜負老祖宗的心意。”

鴛鴦將覃氏變化的表情看在眼裡,忍了很久才沒笑出聲。邢姑娘和老祖宗說,不能告訴邢忠夫婦田莊給了邢姑娘,否則必生事端。現在看來,邢姑娘是對的。

“好了,老祖宗的話我已經傳到了,幾時啟程,奶奶和姑娘看著辦罷。”

“自然是越快越好。”覃氏想著漫天的酒香,恨不得現在就飛到田莊去。

鴛鴦笑道:“那好,兩位就收拾行李罷,我明兒給你們安排馬車。”

覃氏連連應聲,邢岫煙道:“娘,我也回秋爽齋去收拾東西了,順便和姐妹們告別。”

“去罷去罷,別誤了明天啟程的時辰就好。”

邢岫煙心裡又好氣又好笑,和鴛鴦一同出來,鴛鴦笑道:“姑娘,戲唱完了,咱們這就散了。”

“多謝鴛鴦姐姐,”邢岫煙想了想,又道:“以後姐姐遇到什麼被逼無奈的事情,盡可以去保定找我。”

鴛鴦笑了笑,並沒有放在心上,她一個小姑娘家想掌管田莊,不知要經歷多少挫折,田莊裡一個總管事三個副管事,可都不是吃素的。

邢姑娘不擔心自己,倒對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鴛鴦這樣想著,嘴上還是道:“多謝邢姑娘記掛我。”

邢岫煙點點頭,想起多日未曾去看黛玉,於是別過鴛鴦往瀟湘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