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站在破廟之外,感慨萬分地看著廟中生離死別的一幕。

玄奘雙手合十,長長地念了一句佛。

良久之後,他握住我冰涼的指尖:“這是通臂猿猴的劫。”

我蹭了蹭發紅的眼眶:“嗯?那是什麼意思?”

雪下得越發深,而月色氤氳成一片。

玄奘拉著我轉身離開,一路踏過大雪紛飛,他望著王芳的目光悲憫而淡然:“之前在小靈山的時候,我曾經在師父和彌勒佛手談的時候聽他們講起過通臂猿猴。通臂猿猴乃是千年前伏虎羅漢轉世,昔日人間大亂,羅漢不忍見塵世疾苦,自願下凡轉世去往人間受千苦萬難,故此才有了通臂猿猴的出現。”

青石雪道上映著兩人影子,一高一矮的影子卻看起來無比般配。

玄奘繼續道:“如今千年之限已快到,可是通臂猿猴的劫數卻沒有度完。若在大限之日,他不能完成昔日羅漢志願,便要再受一千年的輪回之苦。彌勒佛說到底曾教導通臂猿猴數百年,之所以會那麼狠心將他驅逐出師門,不過還是因為通臂猿猴命中的那個劫字。”

我按捺不住奇怪,皺眉道:“阿奘,你們佛門為什麼幹嘛總是喜歡虐待自己?三界之中,不論是神仙、妖怪還是凡人,都巴不得對自己好一點再好一點,佛門弟子虐待自己起來倒還真是一點都不手軟。”

聞言,玄奘自嘲一笑:“可能,剃了頭的人腦迴路長得都有些不一樣吧。有時候,就是我自己也不太理解佛門那些大道理。不過對於通臂猿猴,我總覺得曾經那樣一個悲憫人間疾苦的英雄,就算再怎麼誤入歧途,他的內心深處總還保留著真善美的,小善你說對吧?”

我揶揄道:“我覺得在你看來,沒有什麼人內心裡沒有真善美的。”

沒想到玄奘反而認真地想了想,最後肯定道:“也不會啊,畢竟我除了會唱兒歌之外,還會如來神掌。如果每個人都能被我喚起真善美的話,還用如來神掌來做什麼呢?”說著,他低頭朝我得意地歪頭挑眉,一副快誇我的表情,而他那副樣子在月光雪色之下眉眼清俊如畫,看得我心髒忍不住砰砰砰地跳。

雪花不著痕跡地飄落人間,落在少女青絲長發上,落在和尚細密纖長的眼睫之間。

那些生離死別的故事都飄然遠去,而眼前這一切都剛剛好。

於是,我忍不住伸手勾住玄奘的脖子,然後踮起腳尖親了一下他的嘴巴。

和尚十分小氣地斤斤計較著:“小善,你剛才沒有經過我同意就親我,害我都沒有準備好。你這樣是不對的,所以剛才那次啵啵不算!”

我癟嘴,斜眼看向他——你不經過我同意親我的次數好少嗎?

玄奘咳了聲,一本正經:“所以,我要求重來一次。”而這一次他說完,玄奘就半蹲著乖乖閉上眼睛,還微微嘟起了嘴吧。

我臉頰一紅,不得不說,他這個樣子簡直太雞賊了,然而雞賊中我卻覺得十分可愛。

玄奘又把嘴巴撅了撅:“你快一點,唐僧肉過了這一村可沒有這個店。”

我想我大概真是沒救了,居然會把眼前這和尚的雞賊都看成了可愛。

半響,在玄奘開始跺腳的時候,我終於無奈又好笑地湊了過去,卻不肯壞笑著親上他的嘴巴,只是用鼻尖輕輕蹭著玄奘高挺的鼻樑。少女睜著烏溜溜的杏眼,打量著近在咫尺的和尚,想著他到底有哪裡好。在孫悟空他們看來,玄奘脾氣暴躁又喜怒不定;在迦樓哥他們看來,拋去窮得響叮當的驅魔人身份,唐三藏只是一塊香噴噴的唐僧肉;在佛門那些弟子看來,玄奘只是一個翻山覆嶺十萬裡去赴一場騙局的冤大頭。

可是呢,拋去那些外在的標簽,阿奘他聰明至極又善良無比,勇敢無畏而又有著赤誠之心。

也許偶爾會很暴力,但是更多時候,他還是喜歡講道理。

而最重要的是,他是我尋覓了三生三世的愛人。

雪花融化在兩人糾纏的呼吸之間,而少女終是緩緩閉上了眼睛,帶著洶湧又深沉的愛意,像個信徒般虔誠地吻上了和尚的嘴唇。玄奘終是滿意地笑了起來,彷彿吃到了糖果的孩子,大手摟住少女的腰肢讓她寸寸貼上自己,然後加深了這一個比雲朵綿軟比糖果香甜的吻。

他的吻技越發熟練,輕易便能吻得懷中少女臉頰泛紅、雙腿發軟地靠在自己懷裡。就在空隙之間,玄奘額頭抵著少女的額頭,嗓音低沉地問道:“剛才在想什麼?想了這麼久?”

雪花飄落在少女清麗的眉眼間,然後轉瞬消失不見。

“沒想什麼。”

玄奘挑眉,鼻音濃濃的嗯了一聲,似是不滿意這個敷衍的回答。

少女有些驕矜地挑了下眉,微微側過臉:“嗯,大概就是在想……為什麼會愛你。”

玄奘好奇道:“那你想出來了嗎?”

少女十分幹脆地搖頭:“沒有。”

玄奘長長唔了一聲,然後大手撫過少女發燙的臉龐,再次深深吻了上去——

“嗯,沒關系,那你就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