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弋自從冬天去吃了一場禹王的喜酒,整個茶館像是籠罩了一層金光一樣,客人們都用一種敬畏的神色來茶館吃喝,開春以來茶館生意火爆,居然發展到富商權貴們要提前派小廝來預訂位置的程度。緋弋是很滿意這樣日進鬥金的局面,可是介微和兮兮可不滿意,每天幹活跑得腿都細了,緋弋這個甩手掌櫃啥也不幹,就是個奴役人的主,連赤焰神君都被迫化成人形當跑堂使喚,三個可憐兮兮的家夥敢怒不敢言啊。

秦淮河上的畫舫又開始活躍起來,雖然建康城外的局勢已經變得十分緊張了,但日子總還是要過的。侯景果然很有窮奇的風格,好戰鬥狠,帶兵四處打仗,除了建康城,梁國其他的地方估計沒什麼安身之處了。建康城裡也湧進許多躲避戰亂的災民,晚上聚集在各處僻靜的小巷子裡,白天便捧著一個破碗走街竄巷地乞討吃食。

茶館周圍都是權貴出入的場所,也許是這些達官貴人眼裡看不得汙穢,每日在此區域巡邏計程車兵竟然多了兩倍不止,看到災民就往別處驅趕。介微心軟,幾次想開口請緋弋佈施總找不到合適的時間,似乎緋弋感覺到介微要說什麼一樣,剛要張嘴緋弋就吩咐下事情來做,忙得介微兩眼冒金星。

侯景出兵已經快五個月了,仍不見歸來,前方傳回的戰報也不樂觀,眼看著夏天就要過去了,武帝心急,又派了幾個心腹大臣前去詢問,奈何如同水入大海無影無蹤音訊全無。建康城裡的一些富商已經開始悄悄轉移家中值錢的寶貝和一些親眷,連當朝的官員也開始把親屬送出建康城,建康城裡隱隱露出幾分衰敗之感。介微終於尋到一個好機會跟緋弋開了口。

“如玉的意思是,要我開粥鋪普度眾生?”緋弋站在櫃臺後面,手上輕輕搖著一把描金花草團扇,微微的清風吹起緋弋耳畔幾絲碎發,顯得格外有風情。

“正是此意。在下覺得這是件積德行善的大好事……”

“可是。”緋弋打斷了介微說話,“如玉不知道我從來不是什麼大善人嗎?”緋弋沖著介微眨眨眼,用團扇遮著半張臉,眼睛裡顯然是在笑的。

“在下……”介微很想說其實緋弋心底是善良的,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在下知道緋弋有辦法的。”

緋弋眼睛一轉,眼底帶著幾分得意,當然有辦法,什麼事能難倒她?這種揚名立萬留美名的事她從來都是讓別人做的。緋弋隨手朝門外的樹葉彈了彈手指,一片樹葉飄飄然落下,以一種優美的姿態目的性很強的飄向遠方。

介微看到這一幕,臉上綻起笑顏,俊美的容顏映襯得四下美景黯然失色。緋弋瞥了一眼笑得正歡的介微,笑盈盈的說:“如玉這一笑可謂傾國傾城了。”

介微臉上一紅,緋弋鮮少這樣誇獎自己的容貌,真不適應。“緋弋不要取笑在下…….”緋弋看介微這個樣子,玩心大起,對著介微一陣調戲。

兮兮後廚實在忙不過來了,耷拉著臉過來求緋弋,論廚藝,整個木樓沒有比緋弋這個挑嘴的妖精更精湛的了。緋弋只好惋惜的放過介微,戀戀不捨的去了後廚。緋弋剛走,介微長長的舒了口氣,還好有凜穩鎮心神,不然介微還不知道自己的臉會不會像個煮熟的螃蟹一樣紅紅火火。

“叮鈴!叮鈴!”門外傳進幾聲清脆的鈴音,介微將手中的抹布往肩頭一搭,便朝門口迎去。門外跨入一位一身粗布衣的老者,須發皆白,面目慈悲,精神顯然很好,手中拄著一支烏黑不辨材質的柺杖,柺杖頂端雕成一隻正在安睡的仙鶴模樣,工藝精湛,栩栩如生。介微目光微閃,眼中跳起一粒清明火,一瞬即逝,老者來頭不小啊。介微迎老者在大堂裡坐下,熱情的問:“老先生是第一次來咱茶館吧?”

“不錯,老朽已經很多年沒有下山了,變化真大啊。”老者捋著自己的胡須,隨意望了望室內,感慨萬千:“這木樓還是沒有半分變化啊。”

“老先生不是第一次來咱這茶館嗎?”介微望望周圍,總覺得自己好像聽漏了什麼。

“呵呵,年輕人,茶館老朽確實是第一次來,木樓嘛,老朽曾經也算是常客。”說著老者臉上綻起了一朵菊花。介微一聽來了興趣,敢情這是緋弋的老熟人了,趕忙坐下跟老者聊了起來。

介微跟老者顯然聊得很投契,連緋弋什麼時候站在身後都沒有發覺,老者望著緋弋,站起來恭敬的對她作了個揖,緋弋也還禮一般的福了福身。

“多年不見,姑娘容顏不改,歲月不摧。”

“哪裡,居士仙風道骨,緋弋不及萬一。”

“木樓可一切安好?”

“有勞居士掛心,想來也沒有誰敢欺負了木樓去。”

介微仰望著二人你來我往的問候,心裡默默嘀咕:還欺負木樓呢,也要有人有那能耐啊,誰有本事在太歲頭上動土啊。

“二位可願意坐下聊聊?”介微試探的問了一句,抬著頭看人真的很累啊……

“也好。”緋弋隨意的坐下,“居士請坐。”老者也不在意,又坐回原來的位置上。

“說來老朽也有近百年沒有出山了,沒想到這外面變成了這個局面。”老者言語間很是惋惜,介微雖然跟老者閑聊了片刻,兩人卻都避開了自己的身份未談,導致現在介微居然還不知道老者是誰。介微有些求助的望了一眼緋弋,緋弋也沒回望介微,但是介微深刻感覺到緋弋已經接收到自己的資訊了,於是眨巴著眼睛轉向了老者。

“現在這樣的局面也是天道迴圈,居士不必自責。我還沒給二位介紹呢,這位是介微,我的夥計。”緋弋頓了一頓,瞄了一眼介微,“這位是華陽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