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微一愣,驚詫的問:“華陽居士不是……陶先生?傳聞陶先生已經仙逝了呀。”說著還偷偷的瞄了瞄老者,老者慈祥的微笑著捋著胡須,淡淡的點了點頭。介微眨眨眼,忽然悟了。“莫非先生已悟道?”

“正是,老朽在山中修行數十年,得高人點化,如今已非凡胎。”老者,華陽居士含笑望了一眼緋弋,“以此仙體修行,確實更容易感悟大道與蒼生。”

“如此恭喜先生。”介微明白,修行之人能短時間脫離凡胎多麼不容易,更何況是這樣的人物。這位陶先生不是別人,正是人稱“山中宰相”的陶弘景,早年與當朝皇帝一起為梁國的繁榮安定做了不少努力,不想皇帝晚年竟昏庸無道至此,更別說引狼入室。

“老朽哪裡還是什麼先生,公子不嫌棄,便稱老朽居士好了。”

“公子之稱不敢當,在下表字如玉,居士稱在下如玉即可。”

看二人差不多也商量好稱呼了,緋弋便招呼著:“我看居士下山便來我這裡,想來是沒有落腳之處了,若不嫌棄我這小小的茶館,便在此處落腳吧。”

華陽居士臉色有些無奈,嘆了口氣:“老朽此番前來正是求姑娘不吝賜個地方暫時落腳的,哪裡會嫌棄什麼。姑娘的地界物華天寶,正是鐘靈毓秀之處,斷斷不是隨意能落腳的小地方。”

緋弋聽著華陽居士一頓捧,心裡舒暢得不行,歡喜的讓介微到後院收拾個房間出來,自己心安理得的轉進小廚房。赤焰遠遠的聽到,撇撇嘴,心裡暗念:老妖精臉皮真是厚到了一定的程度了。

介微摸摸鼻子,緋弋還真好意思當著這樣的誇啊,物華天寶鐘靈毓秀是形容茶館的麼,真不害臊。轉頭看看華陽居士,能誇出這樣的話來,居士真是……好定力。介微這麼想著,領上華陽居士往後院走去。

華陽居士在茶館住下不過兩日,茶館裡便迎來了一位鮮少在人前出現的人物——太監總管張敦。張敦帶著一大群隨從派頭十足的進了茶館,茶館裡居然一個人都沒有,平時賓客滿堂的景象彷彿只是傳說一般,屋子裡靜悄悄的,桌椅碗筷都靜靜的躺著,連灰塵都沒有一絲,要不是牆角有一個爐子正在燒水,張敦都要懷疑自己看到的會不會只是一幅畫。張敦臉色有些不好看,身邊跟著的小太監很有眼色的挺身而出,尖著嗓子沖屋裡大喊:“人都到哪裡去了!怎麼敢讓張公公久等!”

半晌,後堂的門簾動了一下,從門簾後鑽出一顆黑乎乎毛茸茸的小腦袋,張敦揉揉眼睛,不知是不是這家夥太黑,他竟然沒看出這是什麼動物。黑腦袋似乎打量了一下張敦等人,又迅速縮了回去,許久不見動靜。張敦哪受過這樣的輕視,當即黑下臉來,指揮著手下的隨從沖進後堂把人抓出來。隨從們得令,耀武揚威的湧進茶館,沖向後堂,還沒靠進門忽然被一堵無形的牆擋住了去路,跑得猛的幾個還被震退幾步,一時間大家都傻眼了。張敦眨著一雙細小的眼睛,目光中透著一分驚訝,這是什麼鬼地方,怎麼處處透著一股妖異。剛剛還很有膽量的一個小太監,戰戰兢兢地湊過來,結結巴巴的跟張敦回話:“張公公,這…..這裡……有……有古怪……”

張敦瞥了一眼小太監,心裡忽然怒了,這算什麼差事,原本以為不過是來替皇上接一個故人,誰知道那位什麼破故人居然住在這樣一個鬼地方,現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張敦心裡正怨恨著,後堂的門簾忽然被一隻蔥管一般的玉手掀起來,露出一張精緻的臉,臉上掛著一抹魅惑的笑意,正是緋弋。此時這樣的笑容在張敦看來簡直就是幸災樂禍。張敦沖身邊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會意,壯著膽子上前一步,厲聲問道:“無知婦人,見到張公公還不行禮。”

“行禮?”緋弋隨意的坐在門邊的一隻高凳上,手裡搖著那把描金花草團扇,眼神中透著對張敦的不屑,腳邊不知什麼時候蹲著一團黑乎乎毛茸茸的東西。“本姑娘還不知道這世上有什麼人值得我去行禮的。”

“放肆!張公公代表的可是皇上!”小太監說著手上還作了一個遙拜的揖,這個小女子敢冒犯張公公,是不是活膩了?

“如玉,是不是宮裡出來的人都這麼不知好歹?”緋弋單手攏在嘴邊,沖著後堂喊了一句,完全不把張敦此時變幻萬千的臉色放在眼裡。

“在下多年不接觸官宦,已經不知道了。”介微人沒有走出來,但是聲音卻清晰的如同在身邊一般。

張敦大約也明白了現在是什麼情況,這一屋子的人壓根沒把皇家放在眼裡,看來前些日子禹王說他栽在一個茶館村婦手上,要避世自省還真不是跟皇上開玩笑,必定是在這裡吃了大虧的。張敦也上前一步,橫了一眼剛要張嘴說話的小太監,自己擺出一副恭敬的樣子低聲下氣的問:“老奴禦前總管張敦,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緋弋一看,喲,這麼快就服軟了?“好說,緋弋。”

“緋弋姑娘一看就不是紅塵中人,想來不會與我等凡俗之人為難。老奴奉皇上旨意前來迎接一位貴人,不知姑娘可否與我等方便?”

“方便是方便,但是這貴人肯不肯跟公公走,我可說不準。”緋弋扇著小扇子,笑意盈盈。“幾位先坐,我差人去請。”說著踢了一腳腳邊的黑東西,那東西一抖,吠了一聲,懶懶地爬起來晃進了後堂。張敦有些發愣,這團黑物居然是一條狗?還如此熟識人性,真不是一般的好玩意啊。

張敦坐下不一會兮兮便進來上茶,張敦望著眼前的綠衣小童,生的白白淨淨,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機靈的眨巴著,真正是越看越惹人愛。“姑娘這裡連個端茶的小童都生著一副靈巧的模樣,簡直像是觀音菩薩身邊的善財童子。”

原本張敦是在誇贊兮兮的,但是這樣的話在兮兮聽來完全沒有誇贊的意思。善財童子跟自己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怎麼能相提並論?更何況兮兮是緋弋的人,緋弋這種妖精連天帝都不放在眼裡,兮兮像善財童子其實是在拍觀音大士的馬屁吧。

兮兮上過茶便安安靜靜的退到一邊燒水,張敦和緋弋本就沒什麼話說,緋弋閉著眼顯然是在休息,張敦自然也不敢打擾,能把禹王整得心生避世之念的人能是好惹的麼,只好一臉賠笑地坐著。一直等到張敦覺得自己的臉已經僵硬了,門簾才再次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