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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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五問阿柳從何時開始知曉她自己的身份,關於當年的太子案她又知道多少?
阿柳沉默了片刻,答道:“我從開始就知道我是誰。太子府被圍剿那日,我碰巧被我父親放在姑姑身邊。過了午後,禁軍舉著刀槍,連一點預兆都沒有地就沖進了太子府。當時姑姑雖然並不確切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知道是飛來的橫禍,第一反應就是讓呂伯帶我逃走。臨走前,姑姑叮囑呂伯,說她一定會找到真相併繡進那幅《龍盤虎踞圖》裡,然後設法送到花家花婉的手上。”
她的聲音低了下來:“呂伯抱著我沒命地跑,跑到最後,連氣也喘不上來,才敢回頭看了一眼。那時的太子府已經起了火,不知是誰放的,呂伯當時就哭了。”
楊五靜靜地聽著,見阿柳沒再繼續說下去了,輕聲問道:“你當時那麼小,怎麼記得這樣清楚?”
“這些記憶確實不是我的,而是呂伯的。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呂伯告訴我的。”
“那他還跟你說過什麼?”
“我從小到大,呂伯其實一直都沒有跟我提過我身世的事。直到他臨去世前,才把我叫到床邊,跟我說: ‘你是前朝宰相公孫恆的孫女,你的父親叫公孫梧寒,是前朝驃騎將軍,姑姑是前太子妃公孫敏。公孫家是被冤枉的,你姑姑讓你記得你姓公孫,將來要為公孫家報仇。’我問呂伯我的仇人是誰?我該找誰報仇?呂伯說線索在那幅叫做《龍盤虎踞圖》的湘繡裡,是當年我姑姑親手縫制,準備送給花家長女花婉作嫁妝的,所以那圖應該在煜王府裡。”
她歪過頭,摟著懷中的被子繼續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尋找那幅圖的下落,但等我費勁周折終於找到機會去了一趟煜王府,卻得知那幅圖已經被花婉送給她妹妹花晴了。我過往的努力白費了,只能再找機會去瑢王府。……後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我去瑢王府探過幾次路之後,那晚打算去偷畫,結果撞上了你。”
楊五淡笑了笑:“我知道那後面發生的事。”頓了頓,又問,“還有麼?呂伯跟你還說過什麼?”
阿柳想了想,說道:“沒有了。當時時間倉促,姑姑就只跟他說了那些而已。再剩下的就都是呂伯自己跟我說的話,跟當年那件案子沒什麼直接的關繫了。”
“他自己跟你都說了什麼?”
“他跟我說……他說複仇是條不能回頭的血路。倘若我是他的女兒,他不會讓我去報這個仇,因為凡是複仇的人,沒有一個能夠全身而退或得以善終的。”
楊五默默地瞧著她,半晌問道:“那你是如何想的?”
“我當然要給公孫家報仇,因為我身上流著公孫家的血。”
楊五聽了,沉默不語。
兩人半天沒有說話,最後還是阿柳先開口問道:“我說完了,到你了。這回你該告訴我,你在畫上到底發現了什麼?”
燭火的光影落在楊五的臉上,忽明忽暗,他開口緩聲道:“那畫上說的是……”
窗外庭院裡忽然響起細微的腳步聲,一個男人的聲音由遠及近:“柳姑娘怎麼會醉的?一會兒王爺就過來了,你可真不小心!”
是孫倌。
阿柳吃了一驚,急忙輕推了楊五一把,悄聲道:“快走,來人了!”
楊五自然知道不能再呆,他躊躇了下,對阿柳沉聲道:“祿親王很可能是當年太子案的始作俑者,你千萬要提防他。我會再回來的。”說完這句,身影一閃就躥出了房去,在孫倌趕到之前,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在了庭院深處。
隆冬的傍晚,路上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寒風刺骨。
但楊五的心卻比這晚風還冷。
阿柳剛才說話時恬靜隨和的神態深印在他腦海裡,怎麼都無法忘記。那份溫婉卻像刀子一樣,一刀一刀,深深割在他的心上。
從剛才跟阿柳的對話裡,他已經看得明明白白:那丫頭根本不懂何謂複仇。
出事時她連三歲都不到,剛離開襁褓的嬰孩能記得什麼?縱然是殺父之仇,離她也太過遙遠了。
那個養育她的呂伯出於不忍,甚至沒有讓她在一個殘酷的環境中長大。從小到大一直都像鄰家女孩一樣過著祥和生活的她,談何複仇?
楊五的心中此刻充滿了對阿柳的擔憂:她口中的複仇,真正的仇恨太少;更多的也許只是一種無力的責任感。而這種出於責任的複仇之路,一旦踏上,對一個沒有任何鋒利銳氣的女孩子來說不僅殘忍,而且太容易被其它感情沖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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