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倌帶阿柳進了廚房旁邊的一個倉庫,裡面堆了滿滿一屋子的麻布袋子,裝著草藥,滿屋子都是濃鬱的中草藥味。

西面的牆上有一個不大的天窗,開著一道縫,因此屋裡很冷。

孫倌指著這些草藥對阿柳道:“給王爺熬藥的藥材就都在這裡了,吃完了自會有人添上。我現在教你怎麼熬,你記不住沒關系,回頭我把方子寫給你。”

接下來孫倌手把手地教阿柳煎藥,過程並不難,只是有些繁瑣。

等孫倌教得七七八八,熬藥的罐子也已經架在火上了,吳響正好也探進頭來說道:“飯好了。”

孫倌蹲在地上,一邊用扇子扇著火,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火爐子,頭也不抬地對阿柳說道:“王爺要跟你吃飯,你快去吧。這次我看著,下次就得你來了。”

阿柳遲疑了下,那句憋在心裡一晚上的話終於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孫管家,我想請問你句實話:王爺的病是不是很嚴重?他為何跟我說沒事呢?”

孫倌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苦笑了下:“王爺有沒有事,你難道還看不出來麼?”

阿柳一怔:“那就是說……”

孫倌神色驀地有些煩躁和心痛,擺手道:“柳姑娘,你莫要再問了,我也不能再說了。老實說我並不想跟你提這些事。再讓我說,我怕我說出來的話就不好聽了。”

阿柳聽他話音裡,竟有很大埋怨自己的意思,心裡很是不解。再欲問起的時候,孫倌卻已經背過身去,只道:“快去吧。”

阿柳懷著的滿腹疑惑,端著飯菜來到澤蘭堂上。

堂上桌子已經擺好,見她進門,彩月邊擺筷子邊一個勁兒地給她遞眼色。

阿柳走近前,悄聲問道:“什麼事?”

彩月用手捂著嘴巴,湊近阿柳輕聲道:“王爺睡著啦,……那這飯還吃不吃?”

阿柳聽罷放下端盤,放輕腳步來到臥房門口,撩開簾子,果見李祿還在床上,斜靠著床頭,雙眼閉著,像是睡著了。

阿柳站在門口想了想,最後走了進去,來到床榻邊,伸手剛想給李祿蓋被子。李祿卻忽然閉著眼睛抓住了她的手,說道:“我沒睡。”接著睜開了眼。

阿柳見他面上那片不正常的紅色褪去了稍許,眼神也清亮了些,想是剛才趁著等飯的功夫小憩了一會兒。不知怎的,她心裡莫名也像透了口氣似的輕快了些,遂道:“王爺,飯好了。現在用麼?”

李祿握著她的手沒有松開,坐起身:“走。”拉著阿柳來到飯桌邊坐下,看著桌上的幾個菜,說道:“這幾個菜都是我愛吃的。”

阿柳聞言抬眼把那幾個菜挨個看了一遍,李祿看見,望著她問道:“你在記麼?”

阿柳道:“這些菜我也愛吃,不用刻意記。”

李祿的眼中忽然閃出細小卻明亮的微光,不知是他情緒的波動,還是隻是跳動的燭火投射在他眼中的影子。

他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青筍,卻放進了阿柳的碗裡:“我不能吃的東西很多,將來跟我一起吃飯,你可能會覺得乏味。”

阿柳認真地問道:“王爺有哪些不能吃的?”

“多得數不過來,說哪些能吃反而容易些。”

“那就是府裡能端上飯桌的,就都可以吃。”

李祿笑了笑,像是預設了:“吃飯吧。”

這頓晚飯吃得甚是安靜,只有爐中被燒成金橘色的木炭在明亮的火苗中,偶爾發出“啪啪”的脆響。

彩月站得離門口近,原本一直覺得有冷風從門縫裡呼呼地往裡鑽,這會兒又覺得風好像停了,因為感覺到堂上爐火微弱的熱氣拂到了面上來。

她回頭往窗外隨意地瞥了一眼,這一瞥之下,卻驚喜地喊了起來:“姑娘,快看啊,又下雪了!”

阿柳和李祿聽了,一起往窗外看去。

外面漫天鵝毛般的大雪正靜悄悄地往地上掉,院中那些竹子狹長的綠葉上,逐漸浮起一層絨毛般的白色來。

李祿臉上隱約浮現出愉悅的光彩,問阿柳:“吃完飯咱們出去走走,好嗎?”

阿柳點了點頭。

帶著有些急迫的心情,李祿很快就吃完了。

阿柳悄悄看了眼他的飯碗,見原本就只盛了小半碗的白飯,連一半都沒吃完。再看自己碗裡,滿滿一碗飯還吃了個精光,她有點難為情,輕輕放下了飯碗。

李祿卻不以為意,起身道:“吃好了就走吧。”他叫彩月從臥房裡給她拿出一件大氅,阿柳則披上了一件披風,兩人一起走出了澤蘭堂,來到了後院的花園裡。

清凜的寒風迎面撲來,吸進肺裡,讓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

李祿順著落雪的小徑緩步走著,走到石橋上時,他站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