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下的池塘結了冰,冰面上蓋了一層薄雪,他先是低頭看了看,又抬頭望向不遠處的竹林,問阿柳:“你不覺得這樣的世界很幹淨?”

阿柳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就見竹海中白是雪白、綠是碧綠,一塵不染的幹淨,便道:“是。”頓了頓,問李祿道:“王爺聞到香氣沒有?”

“香氣?”

“雪。”她指著竹葉上的雪花,“雪的香氣。”

李祿輕輕地笑了。

他繼續向前走,阿柳默默地跟在身後。

她心裡其實有些猶豫,是否應該趁現在氣氛融洽,跟李祿提回瑢王府的事。但不知為何自從聽說他病重,外加看見的一些小事,讓她總有些開不了口。

李祿走得很慢。

偌大的庭院裡,新雪無人踩過,因此他走過的地方,都會留下很完整的腳印。

阿柳埋著頭,有意無意地把腳踩在他的腳印裡,跟著他走。

這樣遠遠看去,兩人身後白茫茫的雪地上,就只留下了一串李祿的腳印,每個腳印裡還套著阿柳的小腳印。

走到後來,阿柳不知不覺全副注意力都在踩腳印上,跟李祿就落下了一截距離。

李祿這時轉過身,見阿柳低著頭,極其認真、一步一步地在踩他留下的腳印,她那神情倒跟正在做什麼嚴肅的事業一樣。

李祿站定在原地,靜靜地等著阿柳。

等阿柳最後一腳踩在李祿上一個腳印裡時,才發現他不走了,她抬起頭有些好奇地看著他。

冰天雪地裡,他的眼神中卻有了暖意,問她:“冷不冷?”

阿柳的臉凍得通紅,她伸出手呵了口氣,捂在臉上,說道:“還可以走一會兒。”

“真的麼?冷的話咱們可以回去。”

“再走走吧。”

李祿點點頭,繼續走了起來。

其實阿柳並不是不冷,她是有太多問題,不知如何開口去問李祿。眼下這樣安靜的時刻,只有自己和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時機。

她首先想問他為何要買她?但答案似乎是顯而易見的:他喜歡她,她能看出來。

但這背後的真實原因他卻未必肯告訴她,而且,只怕那原因是個一時難以說清的故事。所以這個問題她沒有問。

她還想問他能不能放自己回瑢王府?這個答案現在看來也幾乎是肯定的:他既然喜歡她,還把她買下,便不會放自己走。

所以這個問題她也沒有問。

這樣一來,她只能直接提出請他暫時放自己回去,跟他說她還有些事沒辦完,等安置好了就回來:這個請求並不過分,現在看來還有可行的可能。

她拿定主意正要開口,李祿卻忽然道:“回去吧,太黑了,也很冷。”他轉身往回走,阿柳見他神色變得有些疲憊,不太願意說話的樣子,要問的話只好又吞了回去。

回到澤蘭堂,堂上火盆燒得很旺,進屋站了片刻,阿柳身上竟出了層細汗。

彩月跟杜鵑兩人搭手,把飯桌撤走,收拾妥當,並在臥房裡鋪好了被褥。

杜鵑問李祿:“王爺,現在就寢麼?”

李祿點了點頭,走進臥房換衣服。藉著燭光,阿柳看見他刀削般的側臉有些暗淡,不知是燭火落下的影子,還是臉色蒼白的緣故。

彩月這時湊過來,跟阿柳咬著耳朵道:“姑娘,咱們現在怎麼辦?”

阿柳輕聲道:“當然走……”

她話還沒說完,李祿卻在房裡說道:“你今晚留下。”

阿柳微微一怔,彩月立刻吐了吐舌頭,說道:“我去取姑娘的衣服。”竟然也不等阿柳的反應,呲溜就跑了出去。

李祿見阿柳還站在門口,說道:“發什麼呆?來幫我換衣服。”阿柳猶豫了下,還是走上前去,幫李祿更衣。

杜鵑這時端了一盆溫水來,阿柳又服侍李祿洗漱。不一會兒彩月把阿柳的東西也都拿來了,還帶了一套憩雲軒裡的新衣服來。

阿柳見了說道:“怎麼把這個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