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金墜兒走了,花婉瞧了瞧花晴,問道:“原來你說怕李瑢誤會,婚後就再沒見過東山,怎麼他忽然要見你?”

花晴的臉色也是不解:“我也不知道。”

兩人於是來到前殿,暮東山早已在堂上等候。

他身上並不是平日裡常穿的那身戎裝,而是換了一件藤色緞面底、繡杜若色豹圖的長衫。嶄新發亮的綢緞光澤,襯著湖水般幹淨的顏色,顯得整個人精神極了。

花晴對暮東山的印象一直都是身披鐵甲高坐馬上、跟她父親做事的一個濃眉大眼的年輕武官,但今日這樣一看,覺得他身上還有股清爽的斯文氣,讓她有些意外。

花婉也是這種感覺,她走在花晴前面,見暮東山並沒有坐著,而是站在門口,正望著花圃中架起來的一架子葡萄出神。

那葡萄是花婉叫人種的。現在這季節,滿架的葡萄剛結了果實,一串串沉甸甸地掛著,圓滾滾的葡萄粒像一顆顆紫瑪瑙,半藏半掩地在碧綠的葉子裡遮著,甚是誘人。

花婉叫了一聲:“暮將軍。”

暮東山猛然驚醒似的,轉過身來,見花婉就站在不遠,拱手行禮道:“婉夫人。”抬起頭,看見站在花婉身後的花晴,眼中一亮:“晴夫人。”

花晴卻垂下了眼簾,看著地上,既沒有說話,也沒有抬眼。

花婉看在眼裡,對暮東山道:“暮將軍是稀客,請坐。”她抬手請暮東山坐下,吩咐丫鬟上茶,然後問道:“你剛才看什麼看得出神?”

暮東山笑道:“府上的葡萄不知道是什麼品種,長得真是好。”

“是四王爺當年從西域帶回來的種子,叫什麼名字我也不記得了。”

暮東山面露驚訝,然後贊嘆道:“原來是煜親王帶回來的。過了這些年還能結出碩果,若非被人細心照料,不可能如此。”

花婉笑道:“這葡萄年年長,年年只拿來觀賞,都沒怎麼吃過。今天既然說起,我就叫人摘下來,大家一起嘗嘗吧。”說完吩咐下人:“把架上的葡萄挑好的,摘幾串下來,洗幹淨了給暮將軍品嘗。”

暮東山忙道:“我見葡萄好看,並不是想麻煩婉夫人……”

花婉道:“農夫種了糧食有人吃,辛苦才值得。難得有人問起我家的葡萄,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麻煩?”

暮東山聽罷笑道:“好,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花婉向外看了看院子裡的天,說道:“要下雨了,暮將軍正好在我這裡坐坐,吃完葡萄再走。”

她話剛說完,外面院子裡,從天上猛然灑下一片雪亮的光,空中一道銀蛇劃破厚厚的濃雲,轟隆隆的滾雷從西到東地響過,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地就掉了下來。

暮東山看見,心想一時半會是走不了了,便道:“那就叨擾婉夫人了。”

他不自覺地望向花晴,花晴此刻兩眼卻正望著窗外陰霾的天空,面色焦慮,眼神中隱隱帶著不安,彷彿根本沒有聽見他二人的談話。

暮東山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解和疑慮。

花婉向兩人看著,然後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慢悠悠地問暮東山:“不知暮將軍今日來,是有什麼事呢?”

暮東山回過神來,說道:“是大將軍叫我來給兩位夫人帶些東西。”

他立刻起身,叫隨身計程車兵從門外廊下搬進四五個箱子來:“大將軍前些日子去關外,帶回了不少好東西,他挑揀了一些,說給二位夫人送來。”

他叫人開啟所有箱蓋,指著箱子挨個介紹過去:“這是紅瑪瑙一箱,蟬絲被六套……”

等一一介紹完了,最後道:“大將軍說,所有東西都是一式兩份,由二位夫人平分。”他邊說邊看花晴,見花晴此刻才有了點興趣,一雙明亮的眼睛來回地掃著箱裡的東西,像在找自己喜歡的東西。

暮東山見狀,笑了笑,指著其中一個小箱子對花晴道:“這箱最是珍貴,裡面裝的是一種叫做玻璃的東西,製成器皿,很是好看,只是易碎,平時拿放要小心。”

他俯下身,從箱子裡取出一隻玻璃制的小兔子來,遞給了花晴,笑問道:“你看這是什麼。”

那兔子晶瑩剔透,兩顆眼睛是紅瑪瑙點上去的。

花晴接了過去用兩手小心地捧著,像捧著只真的小動物一樣,喜歡得不得了。

從暮東山進門至此,她才說了第一句話:“我要這個。”

暮東山笑道:“這只就是你的,也是一式兩份。”

花婉微笑道:“她打小喜歡這些,沒出嫁前就總撿些流浪的小貓小狗回來。要不是因為當時大哥身體不好,父親怕大哥惹上病、不許她養,家裡大概都能開個飼養場了。”

暮東山點了點頭,一邊叫手下合上箱蓋,把幾個箱子放在牆角一溜擺好,一邊道:“我聽大將軍提過。但後來去了瑢王府,為何不養呢?”

花婉瞧著花晴不說話,倒是花晴自己先直白地答道:“李瑢不喜歡。貓貓狗狗四處跑,把他放在庫房的珍貴草藥嚼爛了。但把它們禁錮起來的話,我又捨不得,後來就不養了。”

暮東山聽了這話,有些沉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