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拿醒來問自己在什麼地方,把花晴給問愣了。她正發呆,李瑢、金貴和楊五提著採藥的籃子從堂外走了進來。

金貴最先看見胡大拿醒了,又見自己家夫人拉著架勢,以為胡大拿要對花晴無理,立刻丟了籃子大叫道:“快保護夫人!”首先沖上去擋在了花晴跟前。

李瑢和楊五先是一愣,緊接著都看向胡大拿,卻見他坐在床板上並無動作,反倒眼神呆滯、一臉懵登。

楊五既高興又納悶,高興是因為胡大難醒了,納悶是因為不解胡大拿為何看上去滿臉迷茫,於是走上前去關心地問道:“胡師伯你醒了!現在覺得怎麼樣?”

胡大拿木然地看著楊五,半天冒出一句:“……我想不起來我是誰了。你又是誰?”

楊五頓時一愣,趕緊回頭看向李瑢,問道:“瑢親王,這……”

李瑢也聽見了胡大拿的話,他淡定地放下籃子,走到胡大拿跟前翻起他眼皮觀察了一番,又給他把了把脈。左看看,右看看,最後下結論道:“他確實好了,而且以我的經驗,再喝幾副湯藥,他的風邪就不會再複發。”

趙四海這時正好出現在門口,聽見李瑢這句話,頓時驚喜萬分:“我舅的病好了?”他急匆匆走到胡大拿跟前,歡喜地喚道:“舅舅!”

胡大拿卻兩眼發直,瞅著趙四海問:“我是你舅舅?”

趙四海一愣,以為胡大拿還在為自己錯綁李瑢連累了山寨的事生氣,面露悔意道:“舅,我錯了。我以後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胡鬧,聽你的話!”

胡大拿也不知道聽明白沒有,他直瞧著趙四海,長長地“啊”了一聲:“啊……我外甥都這麼大了?”

趙四海徹底愣住了,他一根手指指著自己,抬高聲音對胡大拿大聲道:“舅,是我啊,趙四海,海子!”

胡大拿聽完臉色沒什麼變化,兩眼就瞅著趙四海,也不吭聲了。

趙四海一看,胡大拿一臉的“我是誰?我在哪兒?”,這才覺出不對勁來,趕緊回頭看了看其他幾個人。就見在場的除了李瑢,其他人都是一臉的複雜神色。

趙四海連忙問李瑢:“瑢親王,這……這是怎麼回事?我舅怎麼不認識我了?”

李瑢神情嚴肅,雙手環抱,左手託著右肘,右拳撐著下顎,凝神思索了半天,答道:“……我也不知道。”

趙四海險些噴出一口血,他心裡急得像著了火,但又不敢責怪李瑢。

金貴在旁心道:“糟了,王爺看病又買一送一了。”他怕土匪一怒之下耍無賴,趕緊上前對趙四海解釋道:“咱們王爺說治好了,那就肯定治好了……”

趙四海急得抓耳撓腮:“那我舅怎麼就傻了呢?”

李瑢一本正經道:“你這話不對,本王要糾正下:不是傻了,是失憶了。”

趙四海的表情就跟吞了塊石頭似的。

金貴忙道:“這是暫時的,是……是……是後遺症!再說要不是王爺,你舅舅這會兒只怕已經一命嗚呼了。現在雖然失憶了,但總比沒了強,你說是不是?”

趙四海呆在原地,不願意承認也只能承認這話算有那麼一點道理。他愣愣地站了片刻,最後長嘆了口氣,問胡大拿道:“舅,你還覺得哪兒不舒服沒?”

胡大拿四下拍了拍自己身上,說道:“那倒是沒有。”聲音中氣十足,聽著很是硬朗。

趙四海這下放心了些,連連苦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楊五在旁看著,心裡卻在想:“看來這瑢親王治病要看運氣。多虧他這次沒失手,胡師伯能撿回一條命,倒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趙四海扶著胡大拿,指著周圍的人問他:“舅,你看看眼前這些人,還記得都是誰嗎?”

胡大拿緩緩掃了一圈,說道:“我連你都不記得,哪記得他們?”

趙四海心說:“還挺明白,說明腦子沒事。”於是又問:“寨裡發生了什麼事,一點也想不起來了嗎?”

“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趙四海嘆了口氣:“這是徹底忘了一個幹淨。也好,挺好。”他見胡大拿除了徹底不記事,其它倒都還正常,就像金貴說的再怎麼說是李瑢救了胡大拿一條命。沉思了片刻,最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忽然給李瑢和花晴跪了下來,正色道:“把王爺綁到黑風寨是我一個人的主意,沒想到卻殃及了我舅。我願負荊請罪,一人承擔,還請王爺網開一面,放過我舅和黑風寨的弟兄。”

他見花晴眉頭微挑,像要反對,趕緊沖著李瑢道:“王爺有菩薩心腸,不然不會出手相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就跟王爺回去領罰!可我舅舅有病在身,還請王爺放了他吧!”他話說得顛三倒四,但言語卻甚是誠懇。

花晴瞧見李瑢的表情,暗道:“完,看這書呆子的樣子是要答應。”

果然李瑢道:“他的失憶症我還要想辦法再治一治。救人救到底,否則我就不能算是個好大夫。但他和黑風寨的罪是另外一碼事,罪不能免。”他頓了頓,“即便我想免,最後還是要聽聖上的旨意。不過只要你們發誓從此棄惡從善,我可以替你們向皇上求個情,給你們指條從良的出路。”

趙四海沒想到李瑢這麼好說話,當下驚喜萬分,頭磕得咚咚直響:“小的謝過瑢親王!這輩子鞍前馬後,結草銜環也要報答王爺的大恩大德!”

花晴見李瑢主意已定,再勸也沒用了,便道:“既然王爺繞過了你們,你們就隨我們下山,見到官軍立刻投降認罪,由他們押送你們回京城領罰。”

趙四海道:“行。”

這時阿柳從門外提著個三層的飯盒子走了進來,邊走邊道:“吃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