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劃破極光的尾跡尚未消散,李逸塵掌心的算籌突然泛起細碎的藍光。星砂飛舟掠過蒼梧雪山北麓時,半塊離魂令在他腰間發燙,令牌缺口處的星軌紋路與下方雪徑的魔氣產生共振,像有雙無形的手在扯動他的靈脈。

“星軌偏移了七度。”魚玄機按住胸前的永晝曇,花瓣上的裂痕又深了幾分,“是蒼梧山方向,離魂令的感應變強了。”她抬頭望向李逸塵,發現他眉間凝著算籌術特有的金砂紋路——那是初代觀星子傳下的“分魂感應”,只有在遇到與仙族秘辛相關的危機時才會顯現。

李逸塵指尖在飛舟舷窗劃出燕雲十六州地圖,蒼梧雪山的位置正滲出墨色陰影,與他此前在星瀾殿看見的骨籌虛影重疊。算籌術告訴他,燕雲的極夜陰謀與北境仙族的“歸墟路”息息相關,而此刻在雪山深處,屬於觀星子殿的離魂令正在呼喚主人。

蒼梧雪山的千年積雪正在融化。李逸塵握著半片刻有星軌的“離魂令“,望著山腳下若隱若現的村落——本該是北境仙族弟子回返的“歸墟路“,此刻卻飄著刺鼻的腐屍味,村口的老槐樹上掛著十二具風乾的雪狐屍體,狐眼全被剜去, 露出漆黑的魔晶。

“塵哥哥,靈蝶羅盤在震顫。“魚玄機按住腰間的青玉劍,蝶形劍穗上的磷粉突然發出熒光,指向村落中央的祠堂,“氣息是...北境魔族的‘蝕骨寒’。“她話音未落,雪地突然裂開,八道黑影從冰層下竄出,為首者身披狼皮斗篷,眉心嵌著三枚骷髏頭形的寒鐵——正是北境魔族大護法烏爾奇木。

“仙族餘孽,還想給李克用那老東西招魂?“烏爾奇木的聲音像冰塊摩擦,手中九節鞭甩出,鞭梢裹著的屍毒瞬間凍結三尺內的空氣。李逸塵反手抽出背上的“上古神兵“,劍身上二十八宿紋路亮起,擋下鞭擊的同時,瞥見祠堂門楣上的族徽——竟是沙陀李克用的鴉魂紋與中原李姓的蟠龍紋交織。

戰鬥在雪霧中爆發。慕容雪的袖箭塗著仙族秘藥“醉生露“,卻被魔族護法的鱗甲彈開;蕭芙蓉的古琴剛奏響“離魂曲“,琴絃便被寒冰凍裂。林羽趁機衝向祠堂,卻見門檻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往生咒,每一道都用仙族血脈寫成——正是百年前北境仙族為封印魔淵所設的“萬魂歸寂陣“。

“小心!“魚玄機的靈蝶突然撞向祠堂頂,瓦片墜落處,露出井狀的深洞,井底泛著幽藍磷火。林羽本能地躍向洞口,卻被烏爾奇木的鞭風掃中,墜入深不見底的冰井。墜落過程中,他瞥見井壁刻滿星圖,與李存勖手中的鴉魂令牌紋路相同,而井底中央懸浮著一具冰晶棺,棺中躺著的少年面容,竟與李克用年輕時一模一樣。

當冰層在頭頂閉合,林羽墜入黑暗。

林羽在墜落時聽見肩胛骨斷裂的脆響,寒霧灌入口鼻的瞬間,往事如碎冰般刺入腦海——十二歲那年,他在蒼梧山目睹師父被西域魔軍的骨魅撕成兩半,臨終前塞給他的半塊魚形玉佩,此刻正在懷中灼燙。冰層在頭頂閉合的剎那,他看見慕容雪的袖箭擦著魔族護法的鬢角飛過,而蕭芙蓉的琴絃上結滿冰花,那些畫面突然被黑暗吞噬。

墜落持續了整整四十九息。當他終於觸底,卻沒有想象中的劇痛,而是陷入綿軟的水藻堆中。鹹澀的海水灌入口中,林羽驚覺自己竟在一個倒懸的冰窟裡,頭頂是冰封的穹頂,億萬冰晶折射出細碎的熒光,像散落的星子。更詭異的是,水下百米處有幽藍的光團浮動,每一個光團都是一條半透明的魚,魚腹內遊動著與人魂相似的光影——正是北境仙族傳說中的“北冥引魂魚“。他想撐起身體,卻發現四肢彷彿被抽去筋骨,腰間的玉佩突然發出蜂鳴,竟自動吸附在前方的龜甲上。那是一塊磨盤大的玄龜背甲,表面佈滿螺旋狀的冰紋,中央凹陷處盛著琥珀色的液體,液體中沉浮著三枚凍成冰晶的劍穗——正是三年前戰死的玄霜殿弟子遺物。

龜甲上的文字在接觸玉佩的瞬間亮起,不是常見的蝌蚪文,而是流動的冰稜紋路,每一道都直接刻入林羽的識海。當“北冥真解“四個字浮現時,他突然看見無數畫面:北境仙族大長老在雪崩中凍結萬魔,沙陀武士用鴉魂箭射穿魔淵裂縫,還有李克用年輕時跪在冰晶棺前,將兄長的佩劍刺入自己心口。

“以寒髓洗脈,以魂魚煉魄。“識海中響起蒼老的聲音,林羽還未反應,北冥魚群已洶湧游來,魚頭對準他的七處大穴。最先刺入膻中穴的引魂魚傳來劇痛,像千萬根冰針刺破經脈,他想慘叫,卻發現海水灌入口中時,竟帶著精純的靈氣,順著破損的經脈修復丹田。第三十六條經脈被凍裂的瞬間,林羽看見自己的右手已透明如冰,血管裡流動的不是鮮血,而是淡藍色的寒氣。龜甲上的冰紋突然加速旋轉,將他捲入一個漩渦,海底的泉眼在此刻噴發,滾燙的地熱水與萬年玄冰在他體內碰撞,形成冰火交融的奇景——這正是北冥神功的“陰陽逆脈劫“,稍有不慎便會爆體而亡。

他想起師父臨終前的話:“北境有真水,可納萬川靈。“咬破舌尖,將鮮血滴在龜甲上,玉佩突然化作流光,與龜甲融合成完整的“北冥玄圖“。當第一百零八條經脈被寒氣貫通,林羽的意識沉入海底最深處,看見無數透明的人影在水草間飄蕩,那些都是千年來被封印的魔族魂魄,此刻正被他體內的寒氣吸引,緩緩匯入丹田的冰晶氣旋。他感覺有千萬個聲音在耳邊呼嘯,都是被魔淵吞噬的冤魂,直到某個蒼老的聲音突然清晰:“取我胸骨間的鴉魂鎖,可破魔軍的蝕日印。“

當林羽睜開眼,發現自己懸浮在海眼中央,周身三米內的海水已成固態冰晶,而更遠的引魂魚群正圍繞他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他抬手,掌心浮現出龜甲的冰紋,輕輕一握,百米內的海水突然沸騰,卻在接觸到冰紋的瞬間凝結成萬千冰刃,每一片都映著他冰藍色的瞳孔。“原來...北冥神功不是吸收,而是讓萬物歸寂於寒。“他低語著揮動手臂,冰刃群如活物般射向冰窟頂部,竟在冰封的穹頂刻出二十八宿星圖。更震撼的是,他能“看“見每一條引魂魚體內的魂魄記憶,甚至感受到遠處地面上李逸塵與烏爾奇木的戰鬥波動——那是神功帶來的“靈識透冰“之力。

試著重提真氣,林羽發現丹田中的冰晶氣旋在高速旋轉,每轉動一圈,便能吸收周圍的寒氣與靈氣。他走向冰晶棺,棺中李克用兄長的遺體突然睜開眼,眼中倒映著他的身影,卻開口說出沙陀古語:“取我胸骨間的鴉魂鎖,可破魔軍的蝕日印。“話音未落,遺體化作千萬光點,匯入他的冰魄氣旋,胸前竟浮現出半透明的鴉羽紋路。林羽這才注意到,遺體胸骨間嵌著一截指骨,刻滿沙陀咒文,正是傳說中能連通鴉魂與北冥的“寒鴉鎖“。他伸手握住,指骨瞬間融入掌心,冰魄氣旋中赫然多出一縷鴉羽狀的黑色流光。

就在此時,上方傳來劇烈震動,是烏爾奇木的九節鞭再次轟擊冰層。林羽抬頭,看見冰面裂紋中滲出黑色魔氣,正是魔族的蝕骨寒毒。他深吸一口氣,冰晶氣旋突然膨脹,整座冰窟的海水在瞬間凝結成冰,而他的身體如炮彈般射向裂紋——這次,他要親手終結這場追殺。

地面上,李逸塵的長生劍已崩裂三枚星紋,烏爾奇木的鞭風掃過他左臂,頓時結出寸厚的冰層。魚玄機的靈蝶羅盤即將碎裂,慕容雪的袖箭只剩最後三支,蕭芙蓉的古琴絃已斷成兩截,魔族護法的骷髏頭寒鐵正對準蕭芙蓉的心口。

“夠了!“冰面突然炸開,萬千冰刃如暴雨傾瀉,烏爾奇木的九節鞭竟被凍結在空中。眾人驚見林羽踏冰而立,衣襬無風自動,頭髮與眉梢結著冰晶,瞳孔深處流轉著北冥魚的熒光,舉手投足間帶著海眼的磅礴威壓——他的左掌心懸浮著鴉魂鎖的殘影,右掌心則是北冥玄圖的冰紋,兩種力量在他周身形成寒霧結界,連飄落的雪花都在距他三尺外凝為冰晶蝴蝶。

“你...你吸收了歸藏海眼的力量?“烏爾奇木的聲音第一次出現顫抖,他的鱗甲上竟結出冰花,那是北境魔族最恐懼的“萬靈歸寂寒“。林羽不答話,指尖輕彈,一片冰刃劃過對方眉心的骷髏寒鐵,竟將其凍結的魂魄之力反震而回。魔族護法慘叫著後退,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已陷入冰層,寒毒順著經脈倒灌。他驚恐地看著林羽掌心浮現的鴉羽冰紋——那是沙陀鴉魂與北冥寒氣的融合印記,正是傳說中能凍結魔淵的“寒鴉冰魄印“。

最後一絲理智讓他扯斷腰間的魔魂鏈,化作黑霧遁走,卻被林羽隨手一握,黑霧在冰掌中凝結成冰晶蝴蝶,落在蕭芙蓉的琴絃上。“林師弟,你的眼睛...“魚玄機驚呼,只見他眼中的熒光漸漸收斂,露出原本的墨色,但眼尾處多了一道冰藍色的星軌紋路,正是北冥玄圖的具象化。更驚人的是,他袖口破損處露出的面板泛著珍珠般的光澤,被鞭風掃過的左臂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疤、癒合。

遠處,燕雲方向傳來三聲鴉鳴,那是李存勖的求援訊號。林羽握緊鴉魂鎖,冰層在他腳下裂開,露出通往燕雲的密道。他轉身望向同伴,聲音比往日低沉三分,卻帶著海眼的沉穩:“去鴉巢城,我能感覺到,那裡的地穴中有東西在等我...等我們。“

當眾人沿著密道離開,冰窟底部的龜甲突然浮現新的紋路,記載著林羽習功時未察覺的真相:北冥神功的終極奧秘,是將施術者化為“寒淵之主“,成為魔淵與人間的活封印。而他體內融合的鴉魂鎖,正是當年李克用為兄長設下的雙重契約——若沙陀族遭遇滅頂之災,這縷殘魂將引導天命者,用北冥寒氣凍結魔神的蝕日之印。此刻,龜甲中央的琥珀液中,清晰映出林羽行走在燕雲雪地的倒影,他的腳印所過之處,積雪凝結成鴉羽形狀,正是沙陀鴉軍與北境仙族的命運交織。

更深的海眼中,沉睡著一具佈滿冰痕的鎧甲,肩甲處刻著“北境都護“四字,正是千年前與沙陀族結盟的仙族大將。此刻,鎧甲的指節動了動,掌心躺著半塊熒惑玉佩,上面的裂痕中滲出金紅色光芒——那是王昭在玉門關外被追擊時,滴落的熒惑血順著地脈,流入了歸藏海眼。兩種力量在海眼中遙相呼應,冰晶氣旋與熒惑血珠之間,一道肉眼不可見的星軌正在成型,那是五聖物共鳴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