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燕今的關系,用“冤家”來形容再貼切不過。

我們於同年同月出生在同一個地方,住同一條街,讀同一所小學,同一所初中,高中考入不同的學校,分開三年之後,我們又好死不死地考入了同一所大學。

按理說我們這種緣分是挺稀罕的,不是人人都能擁有,兩個人從小到大兜兜轉轉總能繞回一處來,想必是情誼深厚、無人可替代的摯友。

然而造化弄人——我無數次地懷疑,命運是不是故意要如此安排,讓我倆生得截然不同的兩幅性格,並且使對方也恰好是自己最反感的那一款。

不要太巧。

我不待見燕今,燕今也不待見我。我們相互厭惡,較勁,挑釁,準確的說,也在暗中互相競爭。我長高一公分,他就想長高三公分;他考上985,我就要考211;我找了系花當女友,他就故意去追校花;他畢業後被招進業界知名的經紀公司,所以我也要進去。

男人虛榮的攀比心嘛。我知道,這很幼稚。

可我們倆就跟吃了炫邁似的停不下來。

直到後來練習生結業,公司在安排我們出道的時候表示,考慮到兩人各自的優勢和賣點,結合當下的流行趨勢和市場反饋,他們權衡利弊,做出這樣一個決定:讓我和燕今以雙人組合的形式出道。

理由有如下幾點,其一,近期圈內沒有什麼能打的雙人組合。其二,燕今的短板是創作,我的短板是舞臺表演,我們兩個合作的話能夠完美互補。其三,是我不想接受卻又不得不接受的理由,我的創作和和他的演唱配合驚人的默契,簡直無懈可擊。

雖然每次寫歌錄歌我們都會因為彼此喜好和觀唸的分歧反鎖錄音棚的門在裡面大吵一架,有時候動手,第二天由經紀人出面,變著花樣、苦口婆心地勸我們和好,我們便裝模作樣地和好,在發布會和演唱會上對著觀眾假笑,進行一些令人不會生疑的親暱互動,熱絡的貧嘴和嬉鬧,多麼刁鑽的抓拍也拍不出漏洞,反正這種表面兄弟戲碼我們演得最溜,最嫻熟。

回想當初是我急功近利,一心只想早日出道,草率地和燕今成為搭檔,是我迄今為止的人生中最大的失誤。

我花了三年時間為這個愚蠢的選擇買單,付出了堪比精神分裂的代價,事到如今,我不想再折磨自己了。

就算現實一如公司預想的那樣,我們一出道就大受歡迎,幾年來始終保持著漂亮的成績,賺了不少錢,有了固定的粉絲群體,事業穩步上升,前途一片大好。

但我受夠了。

我將被燕今改得一塌糊塗的歌詞和樂譜疊起來對折,然後撕得粉碎,丟進牆角堆放著衛生紙和外賣飯盒的垃圾桶。

“你不走我走。”

他被我揪著衣領用力推開,後背咣當一聲撞上門板,眼睛微微瞠大,臉上是一閃而逝的震驚和意外。

我轉身離去,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