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人手

身上仍是府裡時那副打扮，透過撩開的車窗簾子，回頭望向那座不斷縮小的府邸，蔣蕪與林清雪卻頗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br>身旁的圓臉姑娘，也如夢初醒一般，喃喃說道，“我們……這就出來了？”</br>她與蔣蕪一樣，都在密室裡關了兩天，被關進去前還因為拒不學習那些魅惑人的招式，和偷吃宋嬤嬤的點心這兩件事，捱了一頓板子。</br>現在臀部還有傷，一坐下來就疼，所以在馬車裡她是雙膝貼地，側趴在座位上的。</br>馬車行進的速度不慢，顛簸得很，衛雲嵐拿了塊軟墊給她放在膝下，免得她那傷再顛出個好歹。</br>圓臉姑娘見狀，不由感動得再次紅了眼眶。</br>感激地再次說道，“東家，您真心善。”</br>對上那雙眼中的動容，衛雲嵐抿嘴道：“你們不怕我收留你們，與那曹府一樣不懷好意？”</br>“不怕。”三人都沒有猶豫，幾乎異口同聲回答。</br>這倒令衛雲嵐眼底泛起疑惑。</br>圓臉女子看著衛雲嵐的眼睛說：“我娘說過，一個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您的眼睛很清亮，一看就不是那些心機陰沉的人。”</br>衛雲嵐哭笑不得，這算什麼解釋？</br>“壞人可不會將壞字寫在臉上。”</br>“東家，您就甭逗她了。”</br>柳清雪苦笑了下說：“這世道，女子不易，只有同為女子才更知曉其中艱辛。不過我放心您，倒不是因為這個。”</br>衛雲嵐向她看去，她坦然地回答：“因為您挑人亦是有要求的。說句大言不慚的話，我們這些從那座府邸裡出來的人，一個個都身段、姿色不俗。若您真像曹家一樣，對我們有利用之心，大可將我們全部帶走。哪怕強迫我們簽下身契，轉手一賣，也是好大一筆銀子呢。”</br>柳清雪話糙理不糙，被當作物件一樣轉手，這就是現在世道下，沒有家族依靠的女子，落單後的下場。</br>身旁兩人說完以後，蔣蕪才最後開口。</br>她的回答格外與眾不同，“我想跟您，便不怕您利用。”</br>“曹府勾結北蠻，虜獲大雍婦女獻給蠻人，侵害大雍利益……您既然敢從曹府手裡救人，便說明站在他們的對立面上。跟真您，沒錯。”</br>總好過跟著她那窩囊廢的爹。</br>明明發現了許知州和曹大人的貓膩，卻因害怕被兩人清算，默不作聲，冷眼旁觀這一切的發生。</br>也不知曉他老人家如今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他的冷眼旁觀、漠視不管，連自己的嫡長女也被人擄了走。</br>不等衛雲嵐詢問，蔣蕪便主動將自己的經歷全盤交代。</br>按試過她一個官家小姐，是怎麼也不會被擄到那座府邸的，畢竟這裡還是大雍領地，曹府的人再怎麼膽大，也不敢真的將事情鬧得太大。</br>蔣蕪只要不獨自一人出遠門，根本就沒機會被人擄走。可架不住她有一位好繼母，也不知怎麼知曉的曹家這事，故意將她騙去城外上香，再支走她身邊的丫鬟婆子，令她落入曹府的人手中。</br>“其實我更懷疑，她與曹府的人事先就勾結好了，讓人守在那裡將我帶走。”蔣蕪義正嚴辭地建議道：“東家，你們若是想搜查這事……我建議你們最好也查查我家，尤其是我那位繼母，說不得能有些收穫。”</br>沒想到還真有大義滅親的。</br>不過蔣蕪那些親人，聽上去與仇人也並無差別。</br>“我記下了。”衛雲嵐點點頭，準備等下就將蔣家這條線索，告知給馮平他們。</br>有著蔣蕪開了個頭，柳清雪與那趴著的圓臉姑娘，也陸續將自己的遭遇交代了一遍。</br>圓臉姑娘名如其人，就叫沈媛。家裡早先開染坊賺了錢，後來置了不少田產，可惜都置在了丹河沿岸受災最重的地方，一場災情令他們傾家蕩產，她爹受不住打擊投了河，娘和幼弟也相繼過世。剩下她一個，被親叔叔以家裡缺錢買糧為由，用五兩銀子賣給了人牙子……</br>柳清雪的外祖母去年過世以後，宗族便以她是外姓人為由，將她外祖母留下的家產全部收走，就連原先她們祖孫倆所住的一座佈置得頗為雅緻的二進院子，也沒給她留下。</br>除了衣裳被褥，只給了她村裡的一間破屋，以及一袋子糙米和一口破鍋。</br>好在她自己還悄摸藏了幾把銀豆子，才不至於去年冬天就被餓死。</br>這回倒黴被曹府的人擄走，是因為族裡給她說了門親事，對方是個比她大十歲的瘸子，族中為了貪那二百兩聘金，連問都不曾問她就答應了下來。</br>她要是不跑，現在已經被打暈了送上花轎，嫁過去了！</br>柳清雪從來沒後悔過自己逃跑，就是惱恨自己沒有再小心些，才出虎穴、又入狼窩。好在最後運氣還不算太壞，柳暗花明遇到了一位看著不錯的新東家。</br>再怎麼著，也比過去的虎穴狼窩強。</br>“東家，您要是得空，可以陪我回去一趟。我外祖母留下的家產雖然都被收走了，不過她那些跳大神用的傢伙事兒，都還在我屋裡放著。”</br>柳清雪說著冷笑了一下，“族裡的人瞧不上那些破爛玩意，他們哪知，那裡面都是藏著東西的。”</br>“那些個死沉死沉的破銅爛鐵裡面，都被我外祖母鑄了金。回頭您陪我拿，我都送給您！”</br>“你怎麼不自己回去拿？”能用死沉來形容，估摸是不小一筆。不過衛雲嵐眼中沒有貪婪，只有好奇。</br>柳清雪聳了聳肩，無奈地說：“當時跑得太急，那些玩意太沉，我拿不了。本想等過幾天再悄悄回去取走，這不倒黴催的，沒等回去拿金子，就被人抓走了嘛！”</br>“……”確實倒黴。</br>衛雲嵐同情地看了一眼柳清雪，“等曹府的事過了這兩天風頭，我可以讓人送你回去一趟。不過送我倒是不必，畢竟是你外祖母留下的遺物，你且自己收好吧。”</br>“您真不要？”柳清雪眨了眨眼。</br>“那可是好幾百兩金子呢！”</br>一兩金，十兩銀。</br>好幾百兩黃金，就是好幾千兩雪花銀！</br>這在她們荒州，足夠一個好幾十口人的大家族，花上一輩子！</br>“不要。”衛雲嵐毫不猶豫。</br>她空間裡，純金打造的小佛像，都還有好幾座沒機會兌出手呢。</br>看著柳清雪微怔的神色，衛雲嵐抿了抿唇角。</br>這姑娘倒是個狡黠的，一而再再而三試探。</br>不過她可看不上她那點金子，她缺的不是金子，而是得用的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