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宛若沒看見一般,手支著頭看著天空想了想道,“不吃魚可吃什麼好呢?”

肖遙正被一個使棍的一棍敲在腿上,跪倒在地,咬牙站起來,笑道,“我現在就只想吃咱們自己家裡的烤羊腿。用鹽巴醃了,刷一層油……”

話音未落,又挨一棍。

“……放在爐裡小火烤上一個時辰……”

又是一棍。

“轉成大火上色,就成了。”身上早已傷痕累累。

兩人只顧閑話家常,對面兩個都是好手,聽這對母子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只當他們是練功的靶子一般,大怒,又知道一旦讓他們進了臨淅就更難下手,出招更加淩厲。肖遙臉上笑容半分不減,打得卻十分吃力,轉眼間從上到下又捱了數下,忽然一個踉蹌倒了下去起不來了。

看肖遙滿臉帶笑,卻一頭栽倒到地上的泥濘裡,而那女子和老僕全都不理不睬袖手旁觀,小七莫名其妙地心慌,就想出去幫忙,秦楚伸手把小七拉了回來,“人家教訓兒子,何用你多事。”忽然意識到自己在攬小七的腰,立刻鬆手放開,看她著急,又道,“放心,那小子已經服軟了。”

小七將信將疑地轉過頭,果然看見不知什麼時候,車上的女子已經下車,而那兩個人已經趴在地上沒有動靜了。

肖遙從泥裡坐起來,笑嘻嘻道,“娘,不知什麼時候我才能學成你一半本事。”

那女子一笑,“弄得這麼髒,泥猴一樣。”攜了肖遙上車,命遲叔跟著,三人也不管地上躺著的人,乘車走了。

小七剛剛只顧說話,沒看到那女子如何出招放倒那兩個好手,後悔不疊,喃喃道,“也不知她是什麼人,這麼厲害。”

“肖夫人吧。”秦楚隨意地說。

小七心中一動,笑道,“肖遙姓肖,他母親可未必姓肖。”

“他母親那樣厲害,萬一他是跟他母親的姓呢?”秦楚正色道,“不管怎樣,進了臨淅,我們得小心行事,人心叵測,你不可再這樣多事。”

小七向他做了個鬼臉,心中自有盤算。

臨淅古城,秀美天下聞名。有淅江支流穿城而過,城中水道交織,倒有大半人家出門靠船。此時春末夏初,岸邊垂柳依依,豔桃灼灼。街面行人熙熙攘攘,河道中船隻穿梭來去,有十七八歲的姑娘撐了船沿著河道叫賣新鮮蔬果魚蝦和各種吃食,嗓音清亮悅耳,若是有人買,就甜甜一笑,將船靠岸把東西遞上來,到處熱鬧非常,又是小七沒見過的另一番景象。

秦楚見小七暈船又不諳水性,卻見了水就喜歡,心中暗笑,找了個臨水的客棧住下,就出門辦事,臨走時囑咐小七,“我有事出城,不能帶你,你呆在這裡,不許看到熱鬧就到處亂跑,等我回來再帶你出去玩。”

小七乖乖點頭答應,待秦楚一走,就開了窗看河道上的小船都在賣些什麼東西,一會兒看見有人賣蜜漬的蓮藕,忍不住叫了船家將船劃近買了不少,吃得肚子圓圓的,就在客棧門外水邊晃著消食。忽然一眼看見不遠處有人在賣草編的小匣子小簍子,連忙過去瞧。一會兒功夫,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了。

小七把秦楚的話拋到腦後,逛得心滿意足,忽見一群大人小孩圍著個攤位指手畫腳,湊過去看,原來那攤主和墨修一樣,在和人賭單雙,不由得多看了一會兒。

攤子上放著一堆棋子和一個碗,攤主隨意用碗扣了棋子,和人猜碗中棋子的單雙。十個錢猜五次,彩頭不過是些頭繩荷包之類的小玩意,圍了那許多人,倒是因為攤後放著兩個敞口的罐子,每個罐裡裝了一尾一捺多長的魚,魚身的銀藍底色上是鮮豔的橘紅條紋,拖著銀藍色的大尾巴,在罐中游來游去,新奇有趣。攤主說,誰五次都猜對,就能把魚拿走。

小七沒見過,蹲著看了一會兒魚,忽然發現來猜單雙的人,運氣好的猜對三四次,運氣差的一次兩次,卻從沒人五次全對過。知道是攤主和墨修一樣,也是動了手腳,墨修是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弄出半個棋子來,這攤主想來是用變戲法的手法藏了棋子,猜單雙不過是賣那些小東西的噱頭罷了,十個錢也還算公道,一笑不理。

忽聽有人和攤主吵起來了,抬頭看去,是個碧色眼睛三四十歲的男子,小七曾在宮中見過這樣的人,知道是從呼合山西邊過來的異族。原來那人猜對四次,第五次猜單,偏偏開出來是雙。攤主不欲與人吵架耽誤生意,不耐煩道,“要不我讓你五個錢再猜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