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十個錢五次就是十個錢五次。你以為我想佔便宜?”扔下十個錢再猜。誰料前四次對了,第五次又是不對,那人猜單,開出來還是雙。那人怒道,“你這棋子一定不對,我數了,你案上這堆一共五十二個子,扣上碗後第一次剩下四十二,碗裡是雙,第二次剩下四十七,是單,第三次剩下四十三,是單,第四次又是剩下四十七,是單,最後一次明明剩下四十三,碗裡應該還有九個子,開啟只有八個,你說,那剩下的一個你藏哪了?”

小七心中佩服,這人在扣上碗後那麼快就能數清案上棋子,還把每次的個數記得清清楚楚,實在厲害,但若是說他眼力好,卻又看不出攤主怎麼動的手腳,不由得好笑。

那人和攤主爭個不休,小七低聲對他道,“你要是想要這魚,不妨出錢買了就是。”

那人道,“規矩就是規矩,我明明猜對了,憑什麼不給我魚?”

周圍有人對攤主笑道,“人家不是中原人,看上這魚了,你不如把魚送他算了。”

攤主冷笑道,“你當我沒見過世面?這有什麼稀奇,不就是碧眼兒嘛,以前西陵打敗仗時不是進貢了那麼些西邊小國的碧眼兒奴隸?說不準他就是那些奴隸生的……”

話音未完,已經被一條黑金色纏花短鞭纏上脖子,被勒得說不出話來。小七大駭,心想這人手下得如此之快,全沒看見什麼時候抽的鞭子,攤主雖然騙人不對,不過是為了做點小買賣,罪不致死,這人本是異族,沒有讓他隨便在這裡欺負人的道理,這個閑事還是得管一管,遂抽出玄冰葉就向那短鞭斬去。那人也只是怒氣攻心,想嚇唬一下那攤主,出手就已經後悔,此時正在收鞭,與匕首一交,鞭尾被嗤地一聲削去,掉在地上。

小七貿然出手斷了人家的短鞭,心中十分過意不去,連忙道,“實在對不住,我以為你要……”

那人也不生氣,愣了愣,道,“姑娘哪裡的話,是我一時生氣,出手莽撞了。”

攤主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說,“你贏就你贏,你把魚拿走吧。”抱出一缸魚給他。

那人瞪眼,“我明明就是贏了兩次,這兩缸都應該是我的。”

攤主無奈只得將另一缸魚也端過來,那人抱起一缸,忽然對小七說,“姑娘,你若真覺得對不住我,不如幫我把魚送回家。我一個人實在端不了這麼多。”

小七挑挑眉,伸手抄起一缸魚就要連魚帶水兜底倒在另一缸裡,卻被邊上的人攔住,“姑娘,倒不得,這魚好鬥,放在一起活不了一會兒功夫。”小七無奈,只得幫那人抱了另一缸。

“你要這麼多魚,是要拿回家給小孩玩嗎?”

那人臉上忽然一紅,“哦……不是給小孩……她這兩日一直買魚吃……我想她說不定會喜歡……”

小七笑道,“這魚怕是吃不得。”見他忽然害羞,說話顛三倒四,知道他是送給心上人,也不再問,只與他閑聊。

這人原來名喚穆連,祖上是呼合山以西的異族,自己卻是在西陵長大,如今隨主人來楚國辦事。

兩人走了不遠,到了一個大宅子門前,看小七在門口停住,知道她不願進去,笑道,“姑娘稍等,我把這一缸送進去馬上出來。”

小七將魚放下,百無聊賴等在門口,不一會兒就聽見急匆匆的腳步聲,有人開門出來。來的不是穆連,而是一個容貌秀麗的女子,正是那天在江邊小道遇到的肖遙的娘。

看見小七,她急步走過來,握著小七的手,“穆連說找到你了,我還不信。”看了小七良久,說,“你自然不認識我,我姓肖。人人都叫我肖夫人,你卻應該叫我一聲姨。”

肖夫人見小七隻看著她不說話,道,“傻孩子,我是老西陵王的大女兒,你母親的親姐姐,我也知道你是誰。”過來附在小七耳邊,輕輕說了一個名字,正是自從國破以來再沒聽人叫過的小七的本名。大周公主依例制對外向來只稱封號,是以人人知道西固公主,但小七真正的閨名除了父母至親和將來的夫君,也的確是再沒人知道了。

“我知道你不信我,”肖夫人道,“這可難為我了,咱們西陵可不像中原,稱王還要刻個大印,恨不得隨身帶著,咱們那裡,服不服的打一架就行了。”忽而道,“有了,你隨我來。”

說罷不由分說,牽著小七一路穿過正室,到了一個院子,這院子看起來本來應該相當精緻,此時樹木花草被盡數砍倒,假山石凳都被人搬走,胡亂丟在一旁,圍了一圈柵欄,柵欄中竟是兩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