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憐已經魂飛魄散,此處的女孩兒只有我的小徒弟,沈劍君青天朗日的又在胡說些什麼呢。”妒川臉上沒有絲毫慌亂之色,他只笑,握緊了手中的翠色長劍蓄勢待發。

沈雲謁從那時葉星憐的話語之中卻察覺了這邪修臉皮厚實的程度,他腳下一動,便捉著廣寒仙朝妒川襲去。

一百餘年來,沈雲謁有眼卻不看、有耳卻不聞,心無所念修為便日益攀升。封睨望曾見過他迎著朝霞舞劍之姿,斷言,有生界之內再無人可與他的廣寒仙一比。

大乘期的威壓如座座大山般壓在妒川的肩上,可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又有誰知曉他花費了多少的心力,他在身後那紅衣騎裝少女的身上又傾注了多少的心血和愛憐。

緋衣男子另一隻手的拇指在食指上一劃,立時便有血腥氣逸散在空氣之中。風一揚,一瞬這一方天地之中便有騰騰陰晦的烏雲籠罩了過來,沈雲謁眯了眼睛去看,才發現不知何時這邪僧竟然以自己的血召了八方遊魂前來。

沈雲謁心神一動,有隻羽毛光潔的白色鸞鳥自他背後騰起,飛至空中。

那鸞鳥一聲清唳,聲音之中含著祥瑞與清明之氣將那些周身纏繞著死氣與怨恨的遊魂一一地擊散了。

便在此時,妒川持著手中的翠色長劍迎上了沈雲謁的攻勢。一玉色一翠色,兩劍相交,竟發出金玉相擊的泠泠脆響來。

一枝春上的絲絲縷縷的雷電沿著廣寒仙,朝它主人的面龐攻去。沈雲謁另一隻手上雙指並在一處,快速地造下了一座陣法將那雷電輕鬆化解,他用餘光看了一眼站在隔絕陣法後的少女,猛然加快了手中舞劍的速度。

若換了平時,他有的是時間陪這位邪僧玩上一玩。

只是如今此處有遊魂作祟,時間一長便會對似燕奉菡、燕司昃這般凡人的肉身和壽命皆有所危害。

沈雲謁手腕一個輕轉,手中的廣寒仙便在一瞬化作了千萬柄,接著緩緩地凝成了絕殺無解的八卦劍陣將妒川困在了其中。他看著陣中的緋衣男子,收了手負在身後,那萬柄本極為肅殺的廣寒仙便也在一瞬消湮化作溫和的劍氣,緩緩地纏繞在沈雲謁的周身。

“呵。”

翠色的長劍復又化作一枚扳指牢牢地套在了妒川的大拇指上,他用指腹輕輕地抹掉從自己唇邊流下的血跡,才又去看站在自己對面的黑衣男子。

原來世上竟有這般人,即便身著黑衣依然有著不可撰奪的湛澹風姿。

男子笑,臉頰上又出現了兩隻清甜的酒窩,“沈青行,看你這般模樣想必是已經發現我設在小七臉上的陣法了。只是那又當如何,她如今有父有母,有兄長疼愛,你難道還想把她從我這個師父身邊奪走不成。天道輪迴,她已經換了一身血脈了。”

“我不想把她從她父母手中奪走,也無需如此。”

沈雲謁輕輕一揮衣袖,自八方而來的幽魂便在眨眼之間消散於風中。銀羽白鸞乖順地飛回男子的肩上,低下頭蹭了蹭他的臉頰便又沒入了沈雲謁的體內,化作他面板之上一道鮮活的紋路。

他不看妒川,只把視線落在燕奉菡的身上。

她臉上帶著笑意,於是連眉目都舒展開,一隻小小的手朝那瘦弱的馬匹伸去。沈雲謁看著她,自己臉上冷肅的表情也軟和下來,“我可以不做青衣臨仙,我也可以不飛昇上境。一百餘年,我已經受夠了一個人。”

“哈。”妒川聽了這話卻似要瘋癲了一般,雙目漸紅,“百年之前,比起你分明是我先遇見阿憐的,西碧海旁,我亦在場。一百多年是我耗盡了心血,以秘法將阿憐化作粉齏的魂魄一點點粘起來的,你如今在此大言不慚,怎麼便敢將她從我手裡奪走。”

沈雲謁聞言,緩緩地嘆了一口氣。他雙指並在一處便化出了銳不可擋的劍氣,“百年來我踏遍有生界每一寸土地,都未曾尋到阿憐的半分下落。如今我得以再見她,絕不能否認你的功勞,百年的光陰我用百年的修為還你。”

沈雲謁心神一動,他這般百年來修成的一柄共生法劍便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後,那劍倴天而去,只瞧一眼便能察覺它的威懾人心之力。男子手指輕輕一動,空中傳來冰層破裂的聲音,那柄共生法劍便開始一寸寸地裂了開來。

一股鐵鏽味的血腥之氣如泉水上湧,沈雲謁張開嘴,便吐出一口血來。他朝妒川攤開手心,白皙的掌心之中正是他百年潛心修煉的修為。

修為便在此刻一階一階地倒退,沈雲謁卻微微一笑,“只是妒川,你便敢確定你所為便沒有內藏的隱晦心思嗎,換了血肉也沒了從前的記憶,那麼你與阿憐之間便能一筆勾銷。如今你又不許小七隨意出宮,禁止定國中人著青衣,你內心打的又是怎樣的心思。你覺得我無恥也好,旁的也罷,我皆一力擔下。長生大道如何,百年千年的修為亦如何,她便是我的道,我絕無放棄的可能。”

妒川聞言猛地閉眼然後又緩緩地睜開眼睛,他狠狠地揮手,一股力道便凌空將沈雲謁掌心中無數人渴求的百年修為打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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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人著青衣便是怕燕奉菡再想起從前心中所念的那個人,不讓她隨意出宮也是忌憚沈雲謁會來定國,兩人會再次相遇。只是即便如此提防那又如何,他們二人還是再次見到了彼此。

妒川嘴角露出一抹澀然的苦笑,俊秀的眼眸之中卻露出惡狠狠的戾色來,“我若是你,便絕然無法做到如此地步,只是你以為我便稀罕你那百年的修為嗎。我陪伴她十幾載卻比不上與你一面之緣,我以為日日相伴、精心呵護便能永遠地和她在一起,可如今這又是什麼樣的道理。”

沈雲謁將眼神移到妒川身上,冷冷開口,“可是一個人又怎麼會愛上自己的親人。”

妒川猛然地朝黑衣男子望了過去,他又去看站在那匹黑瘦小馬前的小小少女。他慢慢地、漸漸地反應過來自己一些故意忽略的細節來,他臉上的表情似笑卻更像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