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世間竟還有如此奇妙之事,有人不忍見眾生苦,有人心生怨妒不可視金銀財帛。

而這國家裡還有一個不能見青衣的小殿下。

沈雲謁只當這是似那栩諸生所撰寫的《有生軼聞》裡面所記載的一般,是件難得卻又不過如此而已的一樁趣事。

他伸出手指,指尖的靈力無形地在那白色蝴蝶身上輕輕地撫摸,他話中有疑惑,“阿憐,你是想帶我去何處呢,是想帶我再見識這人間一番蔚然山河不成。”

男子周身是道隔絕陣法,他自長街上而過,看著往來百姓臉上饜足喜悅的神色便知曉這位定國的國主是個好君王。

他肩上停著的蝴蝶突然朝前悠悠飛去,沈雲謁沿著它所行軌跡去看卻見有個身著白衣的小小少女坐在那河上拱橋邊的石階上釣魚。

她身邊蹲著個小丫鬟,手裡捉著支新鮮的蓮蓬,一邊將蓮子去掉苦芯剝好了遞到那白衣少女的嘴邊。

此時才不過是暮春,蓮蓬在凡塵乃是稀罕之物。少女雖坐在石階上,身板卻挺得筆直,這位小小的少女身份想來當是不俗。

沈雲謁看了許久,才發現少女手中的魚線久久沒有動過。他又沿著那線朝水下看去,才發現這小少女竟是用的直鉤,哪裡又會有魚兒上鉤。

男子嘴角輕輕一揚。

他雙指並在一處,朝那水下輕點。

碧波漾漾的水中,一隻肥美的大魚便傻傻地將自己掛在了那直鉤上。

白衣少女立即便察覺到水下有動靜,她不慌不亂地站起身,緩緩地拉起那漁線。只是她一個人哪裡吊得動一隻肥碩大魚,少女朝旁邊一心剝蓮子的小丫鬟喊了聲,“小桃,快些來。”

那小丫鬟忙丟下手中的蓮蓬,幫著小小的白衣少女將那肥美的魚兒從河中提了上來,“小姐,直鉤垂釣,竟真的有願者上鉤。”

沈雲謁瞧不見那少女的模樣,只聽得她淡淡答道,“事有反常,只是如此一來,老師這次應當能答應我的請求了罷。”

“國師遠行,還有一段日子才能回定國呢。”

那小小的白衣少女想了想,將那隻魚兒從魚鉤上取了下來,又丟回河中,“噗通”一聲濺起片片水花來。“老師不在,我總算能出來玩一玩,只是得儘快回去了,否則那位小孩兒又得在我殿中發脾氣。”

少女抬腳,朝前走去。

“哎,小姐。”黃衣丫鬟在她身後喚了一聲。

“嗯?”

穿鵝黃衣衫的小丫鬟匆匆拾起地面上那隻新鮮的蓮蓬,提著衣角追上前去,“這一尾‘願者’竟然不要了嗎。”

“願者上鉤,且等下一次的願者罷。”

暮春與初夏的交接之時,雪白的橋邊垂柳蓊鬱成蔭,一白一鵝黃兩道身影自拱橋上走下來。

沈雲謁不知道為何自己待在此處觀看了許久,他看著那個白衣小女孩兒將一杆魚鉤橫著握在手中,腳步輕盈地沿著石階一步一步地走下來。

他分明在自己周身設下了隔絕陣法,尋常凡塵的芸芸眾生又哪裡能看見他。但沈雲謁卻發覺那小小少女從石橋上走下來,似是有所察覺,竟緩緩地抬起頭朝他這處望了過來。

沈雲謁第一個念頭便是,那糖水鋪的老闆娘確實未曾騙人。

人們口中相傳的那位小殿下,出生之際祥雲滿天的小殿下,伴著滿池淨蓮呱呱而啼的小殿下,眉心一點殷紅的硃砂,當真生得十分好看,好看極了。

小小的白衣少女兩道烏黑的眉下生著雙漂亮的眼睛,那雙眼睛就像含著汪湖泊,就像今明道那一渠水般,波光瀲灩。

鼻樑挺拔,唇瓣水潤而嫣紅。

她穿著最簡單的素色衣袍,臉上神情淡然卻不失少女的天真,一張白皙的小臉像佛前亭亭的淨蓮。即便明淨至此,一張臉精雕玉琢至此,卻也與他心中那白衣勝雪的少女沒有半分的相似。

白衣少女在那處並未看見什麼人,只是心中卻有些奇怪的預感。她收回目光,便和那鵝黃衣衫的小丫鬟漸漸地走遠了。

沈雲謁立在原地一瞬,發覺那隻白色的蝴蝶又朝著二人追了上去,他腦中盤旋著小小少女的那雙眼睛,緩緩地跟了上去。

兩個少女並不畏生,膽子很大,一路沿著護城河朝前走。那鵝黃衣裳的小丫鬟看著長街兩旁的各色吃食,眼睛裡放出亮晶晶的光,她朝悠悠走在身後的白衣少女投去詢問的目光,少女無奈地點了點頭,算是應允。

小桃從懷中掏出銀錢,一路走一路買,兩人走到皇宮宮門前時手上拿著的都是不一樣的吃食。那守門的一列侍衛見白衣少女眉心一點硃砂,立即便知曉了她的身份,躬下身子便要行禮。

小小少女擺了擺手,從宮門中穿了進去,“無需多禮,不要將此事告知給國師便可。”

沈雲謁跟在兩人身後,悄無聲息地隨著她們也進了定國的皇宮。他聽見此話又聯想起二人先前在橋上所說,心中對那來歷不明卻十分霸道的國師又有了幾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