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燃燒的聖誕

記憶的道路瞬間打通，所有思緒像潮水一般湧了出來——敵日戰爭中那架一級帝國炮出現在九州艦上！

當達蒙意識到這件事，似乎有某個開關被開啟，整個視野豁然開朗，他突然進入了久違的“上帝視角”，全景視野接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資訊——天地倒轉，碎片四散，戰火焚天，濃煙刺穹，近海戰爭的所有畫面在一瞬間被塞進達蒙的腦子。

這一切他都沒來得及適應，視野就不受控制地移動起來，場景像是火車的窗景一般被甩向身後。待視野大致穩定之後，達蒙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九州艦的上空。以達蒙此時的視野來看，維多利亞距他不過幾十米遠，這裡發生的一切，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八面體的雲擺金光閃耀，仍在緩緩向西移動，奇怪的是——它現在的狀態竟然是完全垂直於島艦的。下方金字塔的塔頂筆直地指向下方島艦，上方金字塔的塔頂則向上對準了烏雲密佈的天穹。

達蒙覺得奇怪——維多利亞是不該如此的，“被甩擺”才該是維多利亞的常態，受到向心力的作用，整個八面體應該出現巨大的傾斜角度。但此刻，維多利亞卻彷彿置身於真空之中，保持了絕對筆直的上下懸浮。

從外部看維多利亞，它共有四組面，每組面都由兩個映象的三角形坡面組成，而坡面的盡頭，必然出現坡腳——可以把金字塔看一座山，山腳即坡腳。坡腳又叫坡角，普通金字塔的坡角坐落在地面之上，而維多利亞的坡角——是雙層的疊合坡角，每兩個坡角互相坐落，在空中連線著上下兩座相同的金字塔塔體。

此刻，維多利亞的坡角並沒有轉動，巨大的雲擺本體則還在緩緩移動。影皇就懸浮在某個坡角的正前方，他仍是那種通體的暗紅色，活體熔岩的紋理在他身上流動，不時滴落在海面上的岩漿發出呲呲的爆響——卻仍舊是笑著的，他從笑容中擠出一句已經說過的話。

“羅斯塔曼，你好像變弱了。”

這時候，達蒙才發現那個坡角上似乎還有另外的東西——是羅斯塔曼！坡角內部彷彿刺出了一根銀針，很細，但光澤濃厚。羅斯塔曼的身體就被釘在那根銀針上。這模樣，讓達蒙不自覺地想到了耶穌。而且罕見地——他的嘴角在滴血。在此之前，達蒙一直以為機械意志人體內是沒有血的。

影皇重複完那句話，懸浮在空中的身體後退了一些，而後猛然向著那個坡角發起了衝撞。細長的白色光柱瞬間炸裂，剛剛恢復平靜的夜幕又被撕開，近處的場景即刻化為碎片，碎裂，再碎裂，天地碎片中，一切都是破碎而扭曲的。

達蒙又感覺到那種灼燒心肺的痛苦——他已經分不清這些裂縫是由於影皇的衝撞產生，還是因為自己的恐懼產生，或許二者都有...

煞白色的光柱持續了數分鐘才漸漸消退，達蒙這個“上帝”的感覺也好了一些。他看到影皇又懸浮在剛才的坡角前，羅斯塔曼還是那副狼狽的模樣——只是他被釘在銀針上的深度又往裡增加了一些。

正當達蒙以為羅斯塔曼失去反抗能力的時候，羅斯塔曼卻突然睜眼，他眼裡的神色異常——像是正在燃燒的冰塊，泛著一股灼熱的冷酷。原本耷拉在兩側的手抬了起來，機械手掌對準了前方的影皇，兩道巨大的火舌在零點幾秒內噴湧而出。

黑川正雄沒來得及反應——或者說...他並無意反應，他竟然用身體推著兩道巨大的火柱前進。此刻，影皇就像是一個隔火體，所有火焰都繞著他的軀體被甩向兩側，無法入侵哪怕一寸。升騰的焰羽中，隱約可以看見他的表情——輕蔑，依舊輕蔑。

同時，由於火柱的後推力，釘在銀針上的羅斯塔曼也被漸漸往裡推。這個過程中，達蒙能聽到一種聲音，彷彿機械碎裂的咔咔聲。驟然間，兩道火柱合併成一道，吞天火柱噴射！只聽咔嚓一聲巨響，羅斯塔曼被自己的火柱推入了銀針盡頭，後背直接抵住了維多利亞的坡角。

黑川正雄還在抵著火柱前進，此時他已經懸浮在了銀針的尖頭前，與抵住坡角的羅斯塔曼不過十幾米遠，也就是整根銀針的長度。影皇停止了逼近，說道。

“羅斯塔曼，你覺得人間的火焰，能傷得了來自地獄的惡魔嗎？”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羅斯塔曼竟然笑了，比影皇更輕蔑。這是自達蒙見到他起，他第一次笑，也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就在羅斯塔曼收起笑容的瞬間，機械軀體騰起濃重的光熱，劇烈燃燒！堪比熔岩的溫度燒得維多利亞的本體都焦黑了。數秒鐘後，他的身體已然是一團巨大的金焰。幾乎同一瞬間，那處坡角彷彿長出一柄巨型火焰噴槍——一道足以映亮天地的火舌噴射出來，像是由最純粹火焰鑄就的巨蟒從地獄中撲出，直接撲住了對面的黑川正雄。

巨大的火舌將影皇整個吞了下去，與此同時，維多利亞的本體也因為火舌的後推力向後推動了一些，像是一個鞦韆微微搖動。然而，達蒙迅速意識到——這並不是個好現象，這意味著...影皇還是扛住了這條巨大的火蟒，所以才會有反作用力施加給維多利亞，使之後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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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火焰開始出現暗淡的趨勢。突然，巨大的火舌被從中間斷開，焰羽飛濺，只見影皇懸浮在火舌的中央，憤怒地看著坡角上那團金黃色的東西。

暗紅的地獄之光和亮赤的火焰之光同時爆發，黑川正雄身體驟斜，正準備朝維多利亞發起衝擊。火蟒卻搶先化身火龍，火舌再次擴粗！坡角處迸射出一道焚天滅世的粗壯火龍，將黑川正雄的整個軀體吞了下去。影皇被這一衝擊直接阻得加不起速，舉臂遮擋，但是，極金之軀是不可能被火焰摧毀的，他仍然完好。

維多利亞則再次藉助黑川正雄本體的堅韌，也藉助了火龍被抵消的後推力，整座雲擺在一瞬間向後擺起！這次的後推力是前次的數百數千倍！巨大的維多利亞被直接擺上天際，像極了倒溯的流星！

然而，不可一世的火龍也隨著維多利亞的後推而遠去，最終暗淡在幽深的雲層中。影皇那活體熔岩般的身軀懸浮在空中，表面被鍍上了大片焦黑，卻仍然完整。最可怕的是——黑川正雄抹了抹嘴角，笑了。

是因為權力嗎？因為擁有了上帝的權力，影皇才總是這樣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嗎？羅斯塔曼，他死了嗎？維多利亞暗淡在雲層中，它會重新擺下來？重新擺下來...這威力固然巨大，但能擊滅影皇嗎？...能擊中影皇嗎？顯然不可能，維多利亞的下襬太過緩慢。達蒙否定了自認為可能勝利的最後一條戰術。

這個世界，沒有再能殺死影皇的東西了嗎？

然而，達蒙忽略了一件事——整個戰鬥過程，維多利亞一直在向西移動，它擺上天際的模樣，像極了脫離戰場的誘餌。

2124年12月25日00：00.

聖誕節的鐘聲敲響。

世界在頃刻之間化為白晝，巨大的死神光柱從斜下方噴入天穹！！那一刻，整個歐洲大陸都能看到一道細長的光柱斜刺入夜空，彷彿地獄對天堂發起的審判。

天空中，所有陰霾都被驅散，方圓數百公里的陰雲都被劇烈的衝擊盪開，天頂通透可見銀河，星光成片灑落。帝國炮的光束像是一顆白色的太陽從海面之下升起，將整個英吉利海峽，甚至整個大西洋都照得如同白晝，光亮從海面向著天空和深海逐漸遞減，九州島和大不列顛島嶼的巨大陰影被投射在大西洋的海床上，像是兩座海底孤島。九州艦上，一級帝國炮爆發帶來的巨大後坐力削去了周圍近兩百米的地層厚度，附近幾座山體轟然崩塌，無數巨石滾落海中，砸起的巨浪像是大海在沸騰。

死神光柱還未消退，維多利亞卻已經從雲層中擺回！接觸的瞬間，就像一塊寬厚的麵包片正面迎上鋒利的線刃，八面體被瞬間一分為二，切口平滑如鏡。巨大的左半側維多利亞殘骸從空中砸落，恰好砸在了九州艦上，恰好砸中那架正在發射死神光柱的帝國炮的本體——巨響發生，死神光柱驟然坍塌，沒有漸漸細化的過程，像是手電筒突然斷電。

死神光柱消退，影皇就這樣在死神的凝視下灰飛煙滅，彷彿從未出現過。諷刺的是，那位死神卻是他自己的武器。

九州艦上發生了劇烈的震顫，數百公里的地面在一瞬間塌陷，煙塵模糊了天地。數分鐘之後，一個巨坑出現在九州艦的海岸上——在巨坑裡面，是半座維多利亞雲擺和一座完整的一級帝國炮，它們擁抱在一起，像是一對殉情的夫妻。

一個暗淡的黃點飛行在空中，踉踉蹌蹌的，十分吃力，像是斷翅的雄鷹。羅斯塔曼藉助著微弱的火力懸浮飛行在空中，漸漸停落在漆黑的巨坑邊緣。達蒙正想看清，卻被一陣兇猛的眩暈襲擊了腦海，視野一片模糊。

他藉著所剩不多的清醒看向天空。

在達蒙的全景視野中，一切都是如此晴朗，整片大西洋上空沒有一丁點陰雲，像是剛剛洗過——今夜，應該是人類歷史上最清澈動人的星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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