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孫蕭呈

大理寺獄內,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腐朽的氣息。鐵鏈碰撞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清脆而刺耳。

謝月淩走入牢房深處,在一間相較於其他牢房更為幹淨舒適的囚室前停下,這間牢房顯然經過特殊安排——桌椅齊全、衣物整潔,甚至還有幾本書擺放在桌上。

謝克己坐在桌前,一身衣服還是幾日前在宮中所穿,他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到謝月淩時愣了一下,隨即從容地笑了笑,如從前那般:“寶兒,你不該來這裡的。這種地方,髒了你的腳。”

“誰叫你姓謝,誰叫你和我血脈相連呢。”謝月淩站在牢門外,從袖中取出一份文書遞進牢房,“父親的功勞總算沒白費,陛下念及舊情,只將你貶為庶人,並未要你的性命。”

謝克己接過文書,沉默良久,他才苦笑著搖了搖頭,語氣複雜:“沒想到,我一心向往上爬,到頭來竟然還得靠父親的餘蔭保命。”

他頓了頓,又自嘲地補充道:“不過,父親應該巴不得我死吧?怎麼會替我求情?難道是妹妹開口向陛下討來的恩典?”

“陛下不想我們抓住蕭明遠的事,用你威脅我退一步。”

謝克己挑眉,“奇怪,妹妹怎會退一步,我的性命不值得妹妹放棄這大好的機會的。”

謝月淩避開了他的視線,轉而說道:“聖人之怒,血流千裡,豈容我說不。”

謝克己繼續追問,“父親呢?他不會放過我的吧。”

“待會送來給你的飯菜就是有毒的。”謝月淩直截了當地回答,沒有絲毫隱瞞。這事是父親當著她的面說的,目的就是告訴她,謝克己已經是棄子了,叫她不必費任何心思。

謝克己忽然笑了起來,笑聲中夾雜著釋然,“所以,妹妹來見我最後一面嗎?”

“我來帶你出去,我做不到,眼睜睜看你去死。”謝月淩的語氣軟化了幾分,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還有他的價值,都不能讓她看著謝克己去死。

“哈哈哈……”謝克己眼中泛起淚光,似是鐵了心,要問一個心中的真相。“妹妹,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當年你認我,是真心,還是別有打算?你讓我告訴太子殿下關於他母妃的事時,是不是就已經做好了要我一起去死的打算?”

謝月淩怔了一瞬,“當年是真心,但後來確實想過犧牲你。”

謝克己激動地站起身,雙手扶住牢門,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好,至少是真心,是真心就好,那麼這些年我就不算白活。”

謝月淩扣住他的手,一雙眼睛盯著他,看穿了眼前人的心思,一字一句的說:“若不是你替蕭明遠擋那一刀,此事早就了結了。我不陷害他,他就要來殺我,怪就怪,你終究還是選了和他一條路,同我作對。

只是話說完,謝月淩的眼中卻蓄滿了淚,一點一滴,落在臉龐之中。

謝克己伸手,想擦去她的淚,卻又覺得這牢房汙穢,從懷中抽出一方帕子,一點點拭去淚水,“太子答應了絕不會對你出手,我又怎會讓你受傷,我們是兄妹啊,從小到大我都是想保護你的。”

“我不相信!將自己的性命交給別人的一時之念,這種蠢事我做不到。”

謝月淩將帕子拿過,擦淨後,也不多說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丟進牢房,“蕭明遠已經被廢,如今就幽禁於他曾經王府,我要你,親手將它交給蕭明遠。”

謝克己撿起布包,眉頭緊皺,“他已經不是太子了,如今他什麼都沒有了,妹妹,何必對他趕盡殺絕?”

“陛下的身體這幾日越發差了,就算他不是太子了,我也希望再節外生枝了。”謝月淩語氣已經變得冰冷,剛才的她轉瞬即逝,“哥哥,我和他,你只能選一個。如果你不動手,我如何幫你東山再起?謝氏是不會放過你的,難道你要一輩子陪著蕭明遠困在那個囚牢裡?”

“為什麼選我?你就這麼信任我?”謝克己盯著手中的布包,將它收進了懷中,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你就不怕我有別的想法?”

謝月淩沒有去看他嚴重的情緒,只自顧自的說道,“你種下的因,得由你自己來結。權利富貴和舊主情誼,你應該分得清輕重吧。”

“好,我答應你。就像以前一樣,哥哥再做一次你的刀吧。”

“只要你做得幹淨利落,你還是我唯一的哥哥,謝家的世子。”謝月淩背對著他,聲音漸冷,“但哥哥,這是你唯一的機會。如果你敢耍花樣,妹妹真的幫不了你了。”

謝月淩將謝克己秘密接出大理寺獄,整個過程悄無聲息,沒有走漏半點風聲。

而她自己,也早已開始為下一步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