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宮。

福寧宮內,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正端坐在廊下,認真地背誦著詩書。他的小嘴一張一合,那認真的模樣看起來儼然就是個沉穩正經的小大人。

謝月淩緩步走近,她故意放輕腳步,在小男孩身邊突然停下,試圖嚇他一跳。然而,小孩只是淡定地轉過頭,用一雙清澈卻的眼睛,像看一個傻子一樣看著她。

她瞬間覺得有些尷尬,便輕咳一聲,迅速調整狀態,裝作先前的事沒發生過,臉上掛起溫和的笑容,問小孩:“小孩,你叫什麼名字呀?”

“姑姑好,我叫蕭呈。”小男孩禮貌地行了一禮,聲音軟糯卻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姑姑?”謝月淩饒有興趣地追問,“你怎麼知道我是你姑姑?”

蕭呈條理清晰地說道:“能在福寧宮中走動的人,不是丫鬟,就是和祖母關繫好的娘娘或者公主。您的衣裳料子,比祖母穿的都要講究,應該是江南上供的雲錦吧?而且您年紀不大,顯然不可能是皇爺爺的妃子。所以,您一定是我的某位姑姑。”

謝月淩聞言,故作詫異的說:“哦?這麼聰明的小孩,倒是少見。那你再猜猜,我是哪一位姑姑?”

蕭呈心中似乎早有答案:“您是謝家嫡女,我的表姑姑。”

“為什麼這麼肯定?”謝月淩繼續試探,想看看這個孩子究竟有多聰明,只聽父親說過這孩子聰明,卻不知是怎樣的聰明。

“因為皇爺爺病重,大伯被廢,如今還能自由出入福寧宮,還主動來找我的人,必定來自謝家。”蕭呈語速平穩,條理清晰,“而謝家之中,唯有謝家嫡女有足夠的權勢與地位,可以自由出入後宮。”

謝月淩聽完,忍不住誇道:“好聰明的孩子!” 這孩子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卻有這樣異於常人的聰慧和敏銳。

她蹲下身,平視著蕭呈的眼睛,“看來,我真是低估你了。小小年紀,心思竟如此縝密,在這福寧宮竟然能知道這麼多。”

蕭呈撓了撓頭,思索片刻後,還是老老實實地說道:“多謝姑姑誇獎,不過祖母說過,聰明也不一定是好事,也會招來禍患。”

“可不是,如今這禍患不就找上門了嗎?”一道清冷的聲音從一旁傳來,謝淑妃在對面看著他二人,字裡行間裹挾著濃濃的疏離與防備。

就在方才,宮女和她稟報,說是謝家有人入宮,卻沒想到來的是謝月淩,還和呈兒說瞭如此多話。謝家的心思簡直昭然若揭,明擺著是想要將蕭呈培養成他們謝家新的傀儡。

“祖母。”蕭呈一見到謝淑妃,便蹦躂蹦躂走到謝淑妃旁邊,對她行了一禮。

謝月淩見狀,也向謝淑妃行禮,“娘娘安康。”她沒想到,曾經年輕貌美的姑母,不過短短幾年時間,竟然蒼老了這麼多。

“若你不來,我倒是能落得個安康自在,你這一來,我怕是往後都不得安寧了。”謝淑妃撫了撫蕭呈的頭,給了他一塊糕點,讓他在一旁待著。

“姑母說話何必這般帶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其中的道理,您不會不明白。”

好?你且看看我現在,哪裡好了?” 謝淑妃的聲音突然拔高,“為了所謂的家族,我沒有了自由,沒了兒子,如今,我不能再失去呈兒了。”

“您應當知道,在這件事上,您做不了這個主。”謝月淩索性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

謝淑妃滿臉不解,語氣質問,“謝月淩,你不是出家人嗎,你不是要自由嗎,為何還要這麼執著於權利,為什麼還有要這麼費盡心機。”

“自由是建立在安全和富有之上的,”謝月淩輕笑,換做往常,她一定不說真話,可如今不同了,“我若沒有權力,怕是早死了?沒有權力,又何來財富?沒有足夠的實力,所謂的自由不過是泡影,須臾就能別人踩碎。”

蕭呈站在兩位長輩中間,稚嫩的小臉繃得緊緊的,手指把衣角絞出深深的褶皺。

“過來。”謝月淩向他伸出手。

謝淑妃下意識地拉住蕭呈的另一隻手,指尖卻在觸到孩子冰涼的手腕時顫抖了。她望著蕭呈琥珀色的眼睛,那裡面映著與他父親如出一轍的野心。

最終,她松開手,輕輕推了推孩子的後背孩子早已學會在金絲籠裡用眼神丈量世界,她如何能替他選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