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汴京地下排汙大事件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這一個月,朝堂的氣氛難離緊張兩字, 隨著海峰一眾被活捉後交代的一條條罪證, 從汴京到地方有一批官員被摘掉了烏紗帽, 也很少見地對情節嚴重者處以死刑。

‘科科——’紅圍脖踏著貓步越過了一個個屋簷,它一邊消化著中午吃多的小魚幹,一邊尋覓著風裡某個特定的味道。

回溯至七月十一地下溝渠清理工作開展的第三天,紅圍脖在某一處下水道的入口處聞到了追蹤已久的味道,那個想要剝了它的皮製作貓鬼蠱的蠱師師弟。

顯然那人是受傷流血才會留下如此明顯的氣息,所以那人是一直藏身於下水道所以才不見他的蹤跡嗎?在一場宛如洪水沖擊的水淹地下溝渠裡, 那人後來究竟是死是活?

紅圍脖更加傾向於蠱師沒那麼容易死,可是自從那一天嗅到一絲血味後, 那人又不見了蹤影,找了一個多月,他彷彿再度消失在汴京城裡。

一個敢於殺貓,以貓鬼戾氣入蠱的蠱師,他出沒在窮兇極惡逃犯聚集的地下溝渠世界裡,怎麼看他都是不安好心。陰暗一點猜測, 鬼樊樓海峰膽大包天弄出火雷炸城一事,說不定背後就有蠱師的小動作。

盡管月枕石特意就此事審問了海峰,但是並沒有得到任何線索。海峰並不認識什麼蠱師,不過他卻承認近幾個月養了一隻灰白的貓, 是在下水道裡正巧撿到的。

說來也有些奇怪, 如海峰那樣整天想著怎麼篡位奪權者, 居然對一隻瘦弱的貓起了收養的念頭。然而, 七月初九水淹地下的清晨,那隻灰白貓不知是否感覺到了危險來臨,在海峰反應過來之前就早早跑了。

紅圍脖直覺此中不簡單,它拒絕承認貓是遇到危險會拋棄人類的物種。如果真如海峰所說他收養了瘦弱的灰白貓幾個月,或多或少灰白貓會提示海峰危險降臨,而不是什麼都不表示地一走了之。

究竟是紅圍脖高看了它的同族,還是灰白貓本身有問題,因為尋不到蠱師也尋不到灰白貓,只能將此疑問擱置一旁。

不論地下溝渠案爆出了多少黑暗面,汴京城裡大夥的日子還是有條不紊地一天天過著。八月半中秋至,終於能借著這個歡慶至天明的節日緩解一番近月來的肅殺之風。

開封府眾人也打算忙中偷閑,在中秋節好好歡慶一番,誰讓府衙的事情幾乎是一年從頭忙到尾。比如說剛把清理地下勢力的事情告一段落,就接到了朝中文書,九月中旬遼國與西夏的使團便要來汴京玩耍了。

從先帝真宗簽訂互貿協議之後,每隔幾年三國之間都有相互派遣使團的習慣,這次是輪到大宋做主場接待其他兩國,那麼開封府必然要負責安保等一系列問題。

“雖然還有一個月才迎接兩國使團入京,但是準備工作總要提前做起來。”

包拯拿出了一本大冊子,距離上次接待兩國使團已經是六年前的事情,那會他還不是開封府尹,換言之這是他第一次領著開封府眾人接待外賓。“我仔細研讀了過往的接待之事,將注意事項都一一羅列出來。還請諸位費心守好各自的一班崗。”

這一本大冊子便是掛在了開封府議事廳裡,上面一條條寫得清楚,能讓人一目瞭然誰負責什麼。

“不過,諸位也不用太著急工作,今天是中秋就要好好放鬆地過節。旁的不說,大家一起喝一杯以敬人月兩圓再走。”

包拯佈置完工作終也笑著談起中秋過節之事。這年頭月餅是有了,但還不興中秋必須家家戶戶吃月餅,望月吃什麼不重要,可是今夜定然不能少了酒。

一眾人在府衙裡聚在一起喝幾杯,離開府衙後家人相聚喝幾杯,家裡喝過之後去酒樓登高歡鬧與朋友再喝幾杯。

簡而言之,今夜汴京城不論男女老少都要喝上幾杯杯薄酒,歡飲達旦直到第二天月隱日出為止。

即然開封府老大包拯都開口相邀,盡管華燈未亮月未出,府衙眾人還是圍坐下來對天歡慶月圓喝了幾杯。這幾杯酒過後,有的人可以下班回家盡情度假,有的人在過節的同時還要順便巡個街維持一下治安。

月枕石與展昭正是後者,需是繞行汴梁城巡視直至子時一刻。比起七夕假期滿城的購物風潮,而人來人往堵得街道上車馬不得通行,中秋夜主要是三三兩兩聚在宅院、酒樓、河中船舫喝酒望月,所以巡街的任務稍稍輕鬆一些,看這些謹防酒後鬧事即可。

“我們主要沿著河邊走吧。”展昭以經驗之談說起中秋夜的治安小問題主要集中在沿河一帶,中秋佳節喝酒吵起來的事情很少見,而最常見正是喝了幾杯去水裡撈月亮。“河邊有專門負責救落水者的軍巡崗,我們要及時瞭解情況,最怕的是一船人全都想下水撈月,這就要迅速制止了。”

月枕石不在意怎麼安排兩個時辰的路線,中秋夜鬧出的小問題聽著都有些風雅,平日裡很倒也少見有那麼些人想要水中撈月。“好,那就繞一圈河岸,再向外繞行。今晚,你安排就好。”

展昭點了點頭,這就與月枕石並肩走出了府衙,而兩人說是巡街更似逛街。

兩人一路走來,聞著彌散在風裡的不知從哪些宅院裡傳來丹桂香飄,聽著街巷兩側或遠或近傳來的琴瑟鏗鏘,看著酒樓飯館裡的酌酒高歌。

不知不覺,夜黑月升,河上也飄起了一盞盞水燈。

燈浮滿水面,燦爛如繁星,河岸兩側的人有不少駐足觀燈,更有不少也一起加入了放燈許願人群裡。

“之前,你說了今晚聽我的安排。”展昭看著放燈許願的人們皆是面帶笑意,他便牽起了月枕石的手,“中秋必做的兩件事,飲酒放燈,缺一則不美。那我們同放一盞,好不好?”

月枕石看了一眼被牽起的手,她該說那句話的原意是指怎麼巡查任展昭安排嗎?如果真是今夜什麼都聽展昭的,那豈不是任他為所欲為,這會是河上放燈,再多喝幾壇酒,下半夜說不好就是要屋內關燈了。

“你想什麼呢?”展昭見月枕石看他的眼神略顯古怪,那是讓他再喝幾壇酒也猜不到眼前人腦補到了什麼程度。“你是不是沒有放過燈,不知許什麼願比較好?”

月枕石不自然地輕咳著向買紙燈的攤位前走去,剛才一定是月色太迷人,她才會對著展昭腦補出了一場大戲,絕對不是她自身想得多。

“我沒多想,這就去放燈。至於許什麼願,一願國泰民安讓我能少加班多放假,二願親朋同事都身體健康。三的話,對河神與月神祈禱就不夠直接了。”

展昭疑惑地眨了眨看,他見身側月枕石快速給了小販銅錢,取過一盞紙船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

“至於三,直接對你說就好了。”月枕石捧著紙船看向展昭,“我願年年與君同。這個願望,你比河神月神更有決定權,你說呢?”

展昭聞言便笑了起來,他凝視月枕石半響,又環視了一圈四周往來的人群,終是伸手一同捧起紙船,又低頭快速地紙船中心落下一吻,那種熱度彷彿透過紙船傳到了月枕石的手心。

“走吧,我們去買蠟燭放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