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進入工作狀態,焦無遠也不客氣了,直抒己見,說古談今,若是思維稍緩一點,就跟不上他這語速了。

鑰匙管理員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覺得挺無聊的,便獨自留我們在此商討,甩著鑰匙繩子下樓打麻將了。

“林詩音的服裝以純色為主,可以有暗紋。孫小紅以紅色為基調,但不要顏色太深太純,避免早期時喧賓奪主,可以在後期改換顏色,類似大紅色,這樣比較能吸引觀眾的眼球,也把情感給抬回來。”

我的侃侃而談也讓焦無遠一陣點頭,他說道:“是這樣了!可以加上小碎花……”

他掏出筆記本,拿筆在上面隨意劃了幾道槓子,一套外衫的模樣就玲瓏有致地躍在紙上,接著提筆在外衫邊緣點上一大堆小碎花。那花點一露,彷彿真正的孫小紅已經穿著這樣的外套出現在我面前了。

“體現人物性格的,不僅有顏色,還有服飾!”接著,一些佩飾就出現了。

不是當代人所說的服飾。

中國古代服裝基本包括四個方面:衣服、佩飾、化妝與隨件。這玩意兒是專門的學問,當屬學得好的,才該去設計創造。而不是我這麼一個研究過幾部戲,就能輕而易舉提點的。專業活,還得專業的幹!有時,就是這個道理!

“好!”我毫不吝嗇地誇讚。

焦無遠執筆的手一頓,面色古怪地看我兩眼,之後又道:“你這人也挺有意思。”

“怎麼說?”我說。

“現在來訂製服裝的劇組,無非是兩種人。”焦無遠不以為然地說,他低頭觀看筆記本,那隻圓鼓鼓的,微微凸出來的假眼珠子怎麼樣也沒有辦法對準筆記本。這種無機質的感受給人以怪異,出於禮貌,無論如何我都不該關注他人的缺陷,可這種特異的不常見的材質光澤仍舊吸引他人的矚目。

“哪兩種?”我情不自禁地問。

“一種是,直接把需要的服裝要求向設計師一扔,也不提意見,不給建議,出了結果了,再來挑刺,擺甲方的姿態……另一種,兩條標準,復古;裸露,玩中西結合的。”

他想了一會兒,又說:“這幾年又多了另一種,直接要求復古,百分之百原搬!”

“那不是做影視的。”我淡然道。

“現在不做影視的很多。”焦無遠說。

“但我想做一部好影視!”

“……”

焦無遠停頓了一會兒,看了我一眼,他語氣沉重道:“你能做到!”說完,他又把話題李尋歡的服飾上,焦無遠有一套看法:江湖浪子,曾經的探花郎,瀟灑過,孟浪過……世家出生,服裝的材質不能差,顏色不能太打眼。但服裝可以用毛刷或者是鐵刷做舊,要做到在人群中鶴立雞群,但也不能太扎眼的意味。

看他那麼有條不紊地談論,我便知曉交給他可以放下心。做導演有時候就這樣,不需要行行精,但哪一行都得要懂一點。這種知識的懂,不是在網際網路百度知道知乎之類上學習的,得要找專業書目,刻苦鑽研。

外行人恐怕覺得這一類人很無聊,但內行人卻知道,要在這一行成功,得要下真功夫。

只有這樣,成立劇組,找團隊成員時,才清楚哪些人是賣弄學問的半桶水,哪些又是真金實銀的聚寶盆,哪些是口若懸河的按圖索驥,哪些是引經據典的老學究……

如今看焦無遠的言行舉止,所言所談,我稍稍鬆口氣,能放下心了。

“謝謝,謝謝,一切都仰仗您了!”出倉庫門後,我忍不住再三向焦無遠道謝,焦無遠推卻著。

他鎖了門,我們二人一直走到樓下辦公室,振燁公司的人剛才鬧騰半晌,現在都心神疲憊,個個無精打采的,分散著坐在辦公室的角落裡,手裡持著手機,刷得好不亦樂乎。

見我們進門,有幾位稍稍抬起眼,打量我們一陣子,接著目光又再次飛快落下,凝視著手機螢幕。

我和焦無遠又客套幾句,準備後期事項:“如果燈光指導那有空,我會給焦先生打電話,看能不能抽出個合適的時間,大家在詳細討論下。稿子如果做好了,可以先發給我,郵箱地址就是……小胖!小胖!你把我們公司的郵箱發給焦先生!”

我伸直脖子叫嚷。小胖嚇了一跳,連忙收起那副和女員工調侃的猥瑣相。他耷拉個腦袋,無精打采地跑過來,傻乎乎看我。

“郵箱地址!”我又嚷了一遍。

小胖這才醒悟過來,緩慢地掏出手機,不情不願地操縱著。

我冷冷掃了他兩眼,覺得前幾天忽然感到有助理的欣喜都煙消雲散,只覺得僱傭小胖是我穿越過來以後做的最傻的事。

只是這話只能想想,在這個場合不能多說,於是我客氣地與焦無遠又說了幾句。焦無遠面帶微笑,談攏了生意,心情也好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