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老家了!”

經過唐仲夕的一番解釋,我們才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朱傑然當然不是被這幾個年輕人給綁走的,他就是私逃的。

“他母親去世了,他回去奔喪。”唐仲夕壓低聲音說,“他沒打算現在告訴導演,讓我明早再把請假條遞給導演。”

葛君手持手機外放,有點手抖,他像是得了帕金森,沒法控制自己。

聽著這話,我忽然意識到之前覺得哪裡邏輯有問題了,那就是監控攝像裡雖然出現那麼幾個人,但是朱傑然是自己爬鐵柵門,跑出去的。

鄧導還沒想到這裡,他著急地說:“可監控錄影中的那些人?”

演員統籌說:“是巧合吧?”

眾人一片沉默。大夥兒都是搞藝術的,聯想能力豐富,把這麼個簡單問題搞複雜化了。

“為什麼不直接把請假條交給我!”鄧導低吼道,“私自偷攀爬出劇組,多危險!”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都覺得在理。鄧導更是勃然大怒,道:“難道就因為之前的幾樁事,就覺得我是大壞蛋!大惡人!再也不想和我說話了,是嗎?”

葛君右手握著手機,左手捏了一把汗。

“不是的。”唐仲夕沉默片刻,道。

“那是什麼?”鄧導急了。

此時眾目睽睽之下,鄧導既要面子,又要道理。他這個人雖貪財了些,但也不是險惡之徒,若是外面傳出他欺壓員工,逼人翻牆,連夜逃跑的事來,素跟他一貫要求的名聲不服。因而急急地逼迫,只希望得到公正地回答。

唐仲夕在催促之下,便說了:“也不是導演您的原因!是公司不給小朱假期!”

葛君聽到這裡,額上竟落下汗來。鄧導一聽這話,就知道背後必有緣故,哪裡肯放過,就問唐仲夕緣故,得了因果緣由。

原來朱傑然昨晚就收到老家訊息,說他母親病逝,當即如冷水潑頭,心神恍惚,便想請假回去。

如果是平常時刻,公司也不是那樣不講人情,可現在卻是在拍攝中。

勞務合同在那,資金收入也在那兒!

劇組的開支向來以天來衡量,都是黃金打的水,流淌的都是錢。加上之前和大地公司發生的種種業務往來,公司又怕再得罪中誠,怎麼樣也不願意給小朱假期。

昨日只是催促,說要報備,晚上沒人,叫他別急,只等今早來員工重新安排行程、開假條——此乃拖字大法。

回家奔喪固然重要,不過也就那幾天,晚了再也不行了。

果然到了晚間,這公司就含含糊糊地說人事部的去休假了,找不到人,假條開不了。

朱傑然大急之下,就和領導爭執起來,匆忙間,對方吐出一句:“人都死了!你回去有什麼用嗎?能讓她起死回生?你媽養你這麼大,就是為了讓你給她送終的嗎!”

這一番話,把朱傑然說得心裡又驚又涼,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員工見朱傑然不說話,以為用威嚇唬住他,不禁洋洋得意,道:“你要懂理,就別在計較了——人活當下,本來就不是什麼公平社會,講的就是一個弱肉強食!人要學會低頭!要學會殘忍!”

鄧導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不由一句“媽的!”國罵就冒了出來。

葛君嚇壞了,連忙把頭藏在身後,惶恐道:“我不知道呀!”

他是說他不清楚這事原委,不知道朱傑然和公司領導的直接對白,或許是真話,可目前在場誰也不信,也沒人在意。

“生老病死本是人間常態!為幼子憐憫,為老人憂心,都是人的本能!”鄧導背過手去,臉色陰沉,“什麼社會?難道現在是飯吃不飽、覺睡不了的萬惡的舊社會?就拿過去說,那麼餓,那麼填不飽肚子,也沒有不顧老人生死的說法——怎麼人越有錢,反而越懦弱?越膽怯?越不敢去服侍照顧老人!”

他愈說愈怒,最後憤然甩手道:“世界上沒這個道理!還弱肉強食,你是狗還是貓還是畜生啊!連人都不做了,活到什麼原始森林中!”

演員統籌在旁說道:“動物尚且講情,何況人乎?”

兩人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無非是小朱公司這做法怎麼不地道。

唐仲夕幾次想要打斷,都沒成功,因而只能沉默著。

這兩人又講了十分鐘有餘,才發現手機還是通話的,他們也不替葛君心疼花費,只是感慨這討論意猶未盡,又說了兩句,鄧導終於對等待多時的唐仲夕道:“你去跟小朱說,叫他來打我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