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黃色的琉璃瓦, 在初露的晨曦下閃鑠著溫和的微芒。

太和殿上, 文武百官覲見, 分列兩側跪地行禮, 朝著正前方的寶座台山呼萬歲!

寶座臺正中擺置著一座龍椅, 其上端坐著的乃是當今聖上——朱譽晏。

而朱譽晏身後的左側還有一面簾幕, 幕後的寶座上便是當朝首輔——謝正卿。他每日便是在此, 御門聽政。

只見朱譽晏著一身玄色冕服,龍袖隨意的一揮,帶著幾分不耐煩, 語氣也略顯惰怠:“都起來吧。”

這神態似有些輕藐了臺下百官,然而朱譽晏心裡明白的很,這些人的恭虔哪裡是衝著他?分明是衝著他身後的珠簾去的!

百官聞之起禮, 但面上隱隱帶著不滿。這傀儡皇帝是越發的不重體面了, 不但正事管不起,如今就連點兒表面功夫都做的不像個樣子。

“咳咳~”

聽到背後傳來兩聲帶著提點意思的輕咳, 朱譽晏知道是首輔大人不滿他的舉止了。便只好暫掩下心思, 面上強撐出幾分嚴穆。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御前太監拖著副長腔兒, 神色莊重的高呼。

百官中最急不可待站出來的, 是多日未曾上朝的翰林院學士汪萼。見是他站出來啟奏, 朱譽晏臉上還是有那麼點兒期待的, 畢竟滿朝上下他能倚仗的就這麼幾個人了。

“微臣有奏!”汪萼雙手執奏書躬身於殿前,甕聲甕氣的娓娓道來:“戊京乃是我大齊的天子腳下,京師之地。向來民安物阜, 秩序井然, 百姓即便是門不夜扃亦能安然於榻。而自從這兩年鐵勒蠻族混入京城,蠹居棋處,盡是做著些殺人掠貨的腌臢勾當,這些鐵勒人已然成我戊京的沉痾宿疾!是以微臣想奏請聖上,除殘去穢,還戊京百姓以清平天地!”

朱譽晏和滿朝百官皆只知前些日子鐵勒人在菜市口的那些事,卻不知汪家小姐再次被擄,故而聽了這話只當汪萼是想抓些鐵勒人洩憤。

身為一個傀儡,朱譽晏自是不會當場點頭亦或拒絕,他只將情況細細問來:“汪愛卿言之有理,但具體該要如何處置才算妥當,還需愛卿詳細奏明。”

汪萼將手中奏摺往前敬了敬,“回皇上,微臣已將細則一一書於奏摺,還請皇上過目。”

得了皇上的示意,太監下來接過奏摺,先是象徵性的呈給朱譽晏。朱譽晏在手裡草草翻了幾眼,立馬又轉給太監,依常言道:“拿去給首輔大人過目。”

太監將奏書接過,轉呈給簾幕後的宋公公,再由宋公公呈至謝首輔手上。

謝正卿翻開詳細看了看,不出他所料,汪萼確實是衝著抓捕鐵勒人去的。

之前跪在菜市口的那十個鐵勒人被殺後,謝正卿便讓府衙順手推舟,對外宣稱他們是被問斬的。可今日汪萼這反應,倒似是知道了那些鐵勒人系被同族所殺,並因此篤定此事與汪語蝶被擄有著直接關聯。

只是汪萼這回心思太大,他竟奏請關閉城門三日,抓盡戊京所有鐵勒人!

合上奏摺,謝正卿不屑的笑笑,汪萼這可謂典型的庸官思維。不去做任何調查,只憑著一腔怨氣做紙上談兵。

“汪大人,”謝正卿緩緩開口,聲音沉穩,帶著迫蹵人心的威儀。

“你可知戊京攏共有多少鐵勒族人?又可知各司牢房攏共可拘押多少人?且不說將他們悉數下入大牢是否關得下,也不論各司是否負擔得起牢飯等一應所耗,單說罪證,你要如何一一取得?難不成就因為是鐵勒族,便拿來入罪?”

幾個問題拋過來,汪萼頓時訛住了。這兩日他哪有心思去想那許多,滿腦子想的皆是如何救出寶貝女兒,如何捉盡殺盡鐵勒蠻夷!

見汪萼並未做足應對之策,其它幾位原本就看他不過的大人便趁勢出來起鬨。

“是啊汪大人,總不能因為人家是鐵勒族就抓人家吧?就算那些人都曾犯過事兒,但同時抓捕成百上千,這罪證都蒐集不過來啊!”

“汪大人這些日子告病不來上朝,我等也知和那些齷齪下作的鐵勒人多少有些關係。汪大人心中鬱憤我等自然理解,只是那十人業已被行刑了,也算是給汪小姐一個交待了……汪大人實在無需對整個鐵勒族趕盡殺絕。”

……

這些話聽的極為刺耳。

汪萼素重顏面,況且他一心想著語蝶未來還要再嫁人,名聲敗壞不得。故而此前一直盡力掩下所有醜事,卻不料最終成了這樣。

但事已至此,如今語蝶再次被擄,生死未卜,顏面又值幾何?如今但凡有一線生機能將寶貝女兒活著尋回,便是那些穢事人盡皆知他也不惜!

“皇上,謝首輔,是微臣方才有所隱瞞,其實小女……小女已於前日夜裡被人劫持。”

汪萼心知單憑學士府那點兒人手,在諾大一個戊京城裡尋個不知面相為何的鐵勒人,猶如大海撈針。是以無論怎樣,他都要拼力爭取朝廷的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