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語蝶知道, 有了今日的刺殺失敗, 謝首輔必會加強蘇府的防守, 縱是接下來幾日表面看似錦衣衛撤了, 一旦這個蠢貨闖進去, 也必中埋伏!

眼下蘇妁死不死的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得儘快逃離這個魔掌。

***

過午, 蘇府接了一道聖旨。

聖旨中先是對蘇明堂這些年的為官高潔褒獎一番,毫不吝惜譽美之詞。接著,又對前些日子蘇府舉家蒙冤入獄之事進行撫慰。最終, 封了蘇明堂為督察院右僉督御史!

舉家叩謝聖恩後,蘇明堂親自將宋公公送至大門口,並拿出十兩銀子打賞。

宋吉這種人, 這點兒銀子還不夠他喝一壺茶的, 自然不會收。

若是換成旁人這般羞辱於他,他大約會記恨。可蘇明堂, 他卻知道這人是當真清廉的掏不出一滴油水, 這十兩都不知是從哪兒挪出來的。

當然, 他不收還有個理由。畢竟首輔大人都召了禮部, 詢問了納吉之事。那這蘇明堂未來指不定會是首輔大人的岳丈, 收他的血汗錢, 那可真是嫌舒坦日子過得久了!

宋吉前腳剛走了,接著又有人送來了朝服。說是之後會再量身定製幾套,這套只是早先備下的供他這幾日上朝之用。不僅如此, 還連同日後要駐守於蘇府的六名護衛, 也一併給安置了過來。

這時一直迷迷糊糊的蘇明堂才意識到,他已官升四品,自明日起便要如其它朝官一樣,上朝議政了。

這簡直不可思議!

更覺傻眼的是蘇妁。她依稀記得謝正卿說過會名正言順的往蘇府派遣侍衛,不想竟是這種法子。

上輩子宋吉一來蘇府,便收走了三十六條人命。而這輩子爹爹兩次升官,宋吉可真是送吉了。

因著是聖旨,借住蘇府的陸鶴軒方才也一併出來叩了頭。待閒人離去,陸鶴軒給蘇家人懇摯道了喜,既而偷偷覷了蘇妁一眼,只覺得心下愈發的悵然失落。

回西院兒的一路上,他莫名酸楚。想著蘇妁這般柳嚲花嬌的女子有幾個男人能不為之心動?就連謝首輔那傲睨一世的人物,也一樣為之傾倒……

他一個呆頭呆腦的小小解元,到底還在痴心妄想些什麼?

道理淺顯易懂,可回了屋後陸鶴軒還是覺得心煩氣亂,他從未有如此浮躁過!

陸鶴軒走到梳洗架前,掬起一捧清水撩在臉上……那冰冰涼涼的水拍打著肌膚,多少澆滅了些心底的躁火。

他忽地端起銅洗高舉過頭頂,將整盆涼水澆灌下來!

“陸公子……”

聽見有人進來,陸鶴軒用力甩了甩身上的水,睜開眼看到是霜梅站在門口。她整個怔在那兒,像看個怪物一樣看著他。

是啊,霜梅是真覺得陸鶴軒瘋了。那麼一個文文弱弱的書生,怎麼會突然這般狂野……

“陸公子,你這是在做什麼?”

陸鶴軒呆呆的望著她,眸底是無限的哀愁。他無可解釋,只給出了個蹩腳到不能再蹩腳的理由:“我熱。”

“熱?”霜梅想了想,的確每回陸公子服完藥後都會額頭滾燙,想著他晌午藥剛服下,看來真是藥勁兒上來了。

想及此,霜梅趕忙去架子上取幹巾與乾爽的衣裳,一併抱到床上,催促道:“陸公子,你快些換下來!熱也不能這樣澆涼水的,你本就在養病,這樣只會病的更重!”

“呵呵,”陸鶴軒乾笑兩聲,見霜梅已避去屋外,將門帶上,讓他更衣。

陸鶴軒苦笑著,笑他自己。明明最初的病早好了,根本無需再服這藥,可他為了能多留在蘇府一陣兒時日,每回頭不燒了,便半夜偷偷去浸涼水,於是第二日復又燒起。

反反覆覆,就這樣不知羞的賴在蘇家。真是丟盡了讀書人的臉!

慢吞吞的將衣衫換好,又想起了叩門聲。

“陸公子,你換好了嗎?”霜問在門外小聲問道。

陸鶴軒本不想說話,但他本就是借住蘇家,又有何資格去婉拒別人?只得語氣冷冷的應了聲:“好了。”

霜梅復又推門而入,仔細打量了下陸鶴軒,發現衣衫雖換過了,但頭髮還是溼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