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1)(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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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兩位主人一齊身故, 真是前所未有之事,便是在江州城中也是極其罕見。原本喪事該好生操辦一番, 但奈何程氏是染了疫病身亡的, 屍身實在不宜在府中過久停留。橫豎顧家現下再沒有能做主的人,顧思杳便自作主張, 只在府中停靈三日,便行出殯。
此事傳開, 顧氏宗族裡那些耄老們本還頗有幾分微詞, 但聽了程氏的死因,便都三緘其口, 甚而連來弔唁的人都少了許多, 倒也免了顧家迎來送往的辛苦。以外的人, 聽說此事, 卻倒都贊侯府這位新世子,果敢爽利,當機立斷, 尋常人因恐這大不孝的罪名,怕還要猶豫拖延些時日,他倒能不為這虛名所累,免了府中一場無窮災害。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魄力, 將來前途必定不可限量雲雲。
又因許多權貴人家, 藉著這次時機,在顧府見了顧思杳幾面,見他年輕有為, 又生的一表人才,再打聽得知他尚未定親。那家中有待字閨閣女兒的人家,不免都動了心思。然而想及他正值重孝加身,不能議親,若是再等三年,屆時他已滿二十,年歲又未免大了,何況家中的女兒也要為此蹉跎三年。存這段心思的人雖多,卻也只好想想,最終也都是搖頭直嘆可惜。
到了發喪這日,顧家兩口棺木一道出殯,顧思杳身為孝子,自然舉哀在前。侯府家丁各個披麻戴孝,兩道開路,哀聲震天,白紙遍地。出殯隊伍如長龍也似,道路兩側觀看的路人,都各自點頭贊嘆,直道也唯有侯府方才能有這等氣勢。
這一路過去,江州城裡的權貴皆在路邊設了拜祭的靈棚,但逢上便要應酬一番,故此一路走得甚慢。
到了城門口,又見一座搭建極寬綽的棚子,一錦衣公子坐於其中。
顧思杳遠遠望見,便知是毓王,急忙下馬,快步上前。
毓王亦自棚中出來,他身著玉色絲緞蟒袍,頭戴白玉冠,俊眼修眉,俊朗灑脫。兩人見面,自然免不得一番場面上的言語。
毓王致哀一番,便說道:“今日齊王亦要親來,奈何近來為時氣所感,身體欠佳,不能親臨,還望世子見諒。”
顧思杳心裡忖度著齊王怕是那折斷了的胳臂尚未痊癒,出來吊著一條臂膀不好看,又為著前面的事,恐見面尷尬,所以不敢來。
然而這些事,當著街上自然是不會說起的。
當下,他狀似恭敬的回道:“齊王殿下言重了,王爺之尊,豈能屈尊至此?”
毓王亦說道:“老先生為國盡忠一世,何出此言。”說著,又吩咐府官代為祭奠。
餘下便是些官樣文章,顧思杳免不得一一還禮行事。
毓王便立在一旁,放眼望去,在顧家這送葬隊伍裡跳來跳去,滿心似要尋什麼人。但見眾人皆是一樣的穿戴,白茫茫一片,人人面上或有哀痛,或是木然,雖情態不一,卻各個都如木雕的偶人一般。又哪裡有那花容月貌的影子?
他自嘲一笑,暗自忖道:我怕是失心瘋了,她是個女眷,自然不會混在這人群裡。明知如此,我卻還特特挑了這路祭的差事過來,真是可笑。
祭奠之禮已過,顧思杳便恭敬與毓王辭過。
顧府隊伍,又浩浩蕩蕩的重新啟程。
車水馬龍如湧而過,毓王於靈棚中端坐,只見無數馬車自面前過去,恍惚間似在一扇車窗裡瞥見了一張秀美臉龐。她身著麻衣,頭披白布,雖看不大清楚,但只這一眼便心悸之感。
毓王心念一動,隨機起身,卻見那馬車轉瞬間便已遠去。他立在原處,看著顧家送葬隊伍漸行漸遠,悵悵出神。
這一日,顧家出殯,通江州城裡圍堵的水洩不通。尋常百姓人家,除卻一年的四節八慶,哪裡看這等熱鬧去。這些大戶人家的紅白喜事,排場體面,便是人最愛看的。男女老少,有無活計的,都丟下手裡的事,到街上看景兒去了,幾至萬人空巷。
好容易出得城外,到得侯府家廟,自另有一番繁文縟節,不再細表。
忽而已到晌午,廟中備飯款待,吃了晌飯,那些親朋便都逐一散去,只餘顧家族人。
這喪事本要挨過三日後的道場,方才下葬。但程氏因染了疫病而亡,那屍身不能久放。顧思杳便吩咐了廟中,即刻便將程氏的棺木交予化人場化了,餘燼與骨殖收斂於壇內,同顧武德的棺木一道停於家廟堂上,待道場做罷,再行安葬。
臨下葬之前,顧嫵忽然來尋顧思杳,言道:“聽聞二哥要將老爺同我母親合葬一處?”
顧思杳正在堂上議事,見她來言說此事,不由看了她一眼,說道:“他們是夫婦,理當合葬。”
顧嫵說道:“話雖如此,但前頭太太也是老爺的正頭娘子,按理她才是老爺的原配。如今老爺歸天,前頭這位太太也該和老爺同xue而居。二哥不如擇日,將先頭太太遷墳過來,三人一道下葬為好。”
她正說的得意,忽然觸及顧思杳的目光,但覺兄長雙目冰冷,不由打了個寒顫,本還想再說些免得日後多費手腳等語,卻也都咽回了肚裡。
顧思杳瞥了她兩眼,淡淡說道:“你近來主意似是不少,一時自作主張要遷府,也不來問我一聲,便去叨擾侯府的大奶奶,如今又來指畫老爺太太的喪事。四妹妹既然這等聰慧能幹,日後為兄必定替你好生挑上一門親事,方才不負了你這段聰明!”這一番話,將顧嫵從頭到腳敲打了一番。既暗指前頭她去聒噪姜紅菱一事連同今日,皆是她無事生非,又挑明白了她早晚要嫁人,休生出那些非分之想來。
顧嫵哪裡聽不明白這言下之意,臉上被羞的紅一陣白一陣,又看堂上有許多人在,扭身回去了。
自她去後,便有人勸顧思杳道:“四姑娘說的有理,二爺何必如此執拗,就是先頭太太地下有知,心裡也未必情願。”
顧思杳卻不為所動,只說道:“太□□息已十餘載,何必再去打攪她的清淨?”
眾人也情知這些年西府裡顧武德鬧下的那些荒唐事,這位二爺心有怨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如今兩府皆是他當家,他既執意如此,旁人又何必去違拗?當下,也就無人再勸。
顧嫵跌跌撞撞自堂上出來,臉上火燒也似的疼。
之前她去找顧思杳一事,並無一人知道,必定是姜氏告訴的二哥。自打這婦人進了顧家,這一家子都亂了,人死的死瘋的瘋,一家子人差不離都散了個幹淨。二哥原先待她,也還是很和善的。如今卻也被她迷了心竅,住在侯府那邊不回來。甚而連喪事間隙,聽丫鬟們私下議論,二哥也在她房裡停眠整宿。
她今日來同顧思杳說合葬一事,本也是想著先前的太太是二哥的生身母親。如今老爺過世,能和先前的娘子一道合葬,二哥心裡該是高興的。自己是二太太的親女兒,由自己來說這個話,是再合適不過。誰知二哥絲毫不肯領情,竟還當眾斥責了自己一番,讓自己討了個大大的沒臉。她不怨恨顧思杳,卻深深的厭惡姜紅菱。必定是她吹了什麼枕頭風,二哥才會如此不留情面。現下想來,二哥性情大改,也是那姜氏進門之後的事。
姜紅菱,必定是顧家的災星。
待喪事辦完,顧武德與程氏下葬,已是三日之後。
顧家上下皆是人困馬乏,但因西府已沒了主事之人,顧思杳便與姜紅菱商議遷府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