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王淡淡應了一聲,這方邁步。

姜紅菱出門登車,便吩咐進城。

跟著她的兩個丫鬟,皆是驚魂未定。如素還忍不住自車窗裡探出頭去,回看了幾眼。

姜紅菱看見,便問道:“探頭出去做什麼?不怕被風吹了眼睛!”

如素撫著胸口,白著臉說道:“奶奶當真好大的膽子,適才同那齊王爺爭執時,可把我嚇死了呢。那可是齊王爺!江州城裡,誰敢得罪他呢?”

姜紅菱冷冷一笑:“齊王又怎樣?將來還不是……”話才出口,便戛然而止,她頓了頓,轉而說道:“他不講道理,又何必讓他?何況,他雖貴為皇親,咱們也並非平民百姓,能被他輕易欺辱拿捏。他若當面為難咱們,旁的不說,這欺淩孀婦的名聲,也夠叫他頭疼了。”

原本,她倒並不想同這齊王當面對上,只是看著他飛揚跋扈的樣子,姜紅菱不禁想起了前世慘死的顧婉。眼下雖不能將這齊王如何,她還是想給他一個教訓。

齊王好面子,這事她是有所耳聞的。所以,方才之事雖然冒險,她也並非全無把握。施行之下,那齊王的反應,果然如她所料。

城郊官道上少有車馬行走,車行甚快,轉瞬便進了城。

姜紅菱好容易出來一次,自然不會就這般快回府。她吩咐將車趕至江州城最熱鬧的東市,就在市口停下,命車夫在此地等候,帶了兩個丫鬟並跟車的僕婦,往街市行去。

一早急著出門,她到了此刻水米未曾打牙,早已餓的狠了,便帶了人徑自往白香齋直奔而去。

這白香齋本是個羊肉熟食鋪子,老闆於炮製羊肉頗有些獨門的技藝,各樣鹵肉雜碎賣的極好,價格又很是公道,深得江州城尋常百姓的喜歡。這鋪子生意紅火,老闆賺得了銀兩,便另盤了一處店面,將鋪子做大,取名叫做白香齋。

這店門前終年安置著兩大口鐵鍋,鍋中白湯翻滾,熱氣蒸騰,熬著兩副全羊骨架,又有許多秘製香料。白香齋每日開張,香氣便能飄出半條街去,引得眾食客老饕紛紛上門。這店鋪從到晚熱鬧非凡,賓客盈門,人聲鼎沸,竟沒一刻清閑的功夫。

姜紅菱在做姑娘時,也曾到此處吃過幾餐飯,念念不忘。待嫁去了侯府,身不由己,便再不曾來過。

今日,她好容易得了這麼個出門的時機,自然前來光顧。

踏進門內,堂上早已人滿為患,跑堂的夥計眼見這婦人衣著不俗,連忙迎上前來,點頭哈腰的賠笑行禮,將眾人迎進門內。

本朝風氣開化,女子獨身出門也是世間常景,雖則貴婦少有到這市井店鋪吃飯的,但姜紅菱如今是侯府裡說一不二的人物,跟她出來的不是她的貼身侍婢,便是她手下得用之人,誰也不敢指摘些什麼。

姜紅菱隨著那店堂夥計在堂上轉了幾轉,見總無可坐之處,正在猶豫之際,忽聽一婦人高聲招呼道:“妹妹,這裡!”

她順聲望去,便見一青年婦人,滿頭插金戴銀,身上綾羅綢緞包裹,容貌平常,卻打扮的甚是妖調冶豔,正望著自己點手召喚。

一見此人,她微微一怔,只得走上前去,嘴裡說道:“嫂子今兒怎麼有空出來?”

原來這婦人,竟是她孃家嫂子王氏。

那王氏見了她,滿眼雀躍貪婪之情,巴結奉承道:“好妹妹,你哥哥這兩天出外公幹了,不在府上,我一個人在家閑著悶得慌,所以出來走走。你可真是個好人兒,如今跳上高枝兒了,也不說回來瞧瞧你哥哥嫂子。”說著,便要拉她在旁坐下。

王氏生性勢力市儈,姜紅菱嫁入侯府沖喜,她也有一份功勞。

自這王氏進了姜家大門,姜紅菱便同她不和,但到底是孃家的親戚,又是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不好與她就這樣撕破臉皮。這堂上也總沒個坐處,索性就在王氏這張桌上坐了。

王氏卻如見了貴人一般,又是親手替她擦桌倒茶,又忙著張羅店小二過來點菜,嘴裡說道:“我曉得妹妹自來吃不得油膩,這家的酸湯羊肉餃子是頂好的,既鮮香又不膩人,妹妹嘗嘗?”

姜紅菱卻端起面前的杯子,將茶水潑在了地下,望著王氏一笑:“嫂子不必忙了,我吃什麼,自有下人去關照。這樣的茶,我是不吃的。”說著,看了如素一眼。

如素會意,連忙自包裹中取出一個精巧的錫罐來,自裡面倒出些細如銀針,碧綠油潤的茶葉進杯中,重新替姜紅菱沏了杯茶。

王氏討了個沒趣兒,訕訕一笑:“我曉得妹妹今非昔比了,是貴人了。嫂子只是心疼妹妹罷了。”她左來右去,只要奉承討好姜紅菱,見她總不接話,眼珠一轉,沒話找話,將適才看見的事情講了出來:“我打從西市過來,瞧見你們西府的那個二爺了。沒曾想,他看著人模人樣的,背地裡也去花街柳巷這等地方。”